能不能讓他醒過來,這條腿能恢復到何種程度,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你能保住他的命?”元清河眼神一瞬間就亮了起來,眉宇間長久以來積聚不散的陰霾立刻就消失了。
只要他還活著,哪怕永遠這樣睡下去,只要他還活著,自己的人生就還不算太糟糕。就算要一直守著沉睡的他,他也認了。
曲煥章瞥了他一眼,故作威嚴道:“怎麼、不相信我?”
元清河想起了什麼事,認真說道:“曲大夫,那些人不會就此罷手,我看你還是暫且躲在我這裡,雖然小,但能保證你的安全。”他沒有去問那些人為什麼在追捕這位醫生,就像他也對曲煥章有所保留一樣,每個人都有難言的苦衷,他相信這位其貌不揚的大夫一定也並非凡人。
曲煥章沒有說話,算是預設了。他親眼見識過了這位青年的實力,事到如今,也不需多問,只要看看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的這位,他也大概猜出了這兩個人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恐怕這兩位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確,躲在這裡,是目前逃避追捕的唯一辦法。
骯髒的膿血被擠到最後,流出來的都是鮮紅的血水,曲煥章才算鬆了口氣,吩咐道:“開啟我的藥箱,把我的手術刀拿出來,這塊肉已經完全壞死,必須挖掉。”
他說得輕描淡寫,元清河聽得卻是觸目驚心。
曲煥章將一排道具綁在腰間,毫不手軟的用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一點一點的剜去石誠腿上那塊紫黑色的血肉,元清河抱緊懷裡的人,把臉埋進他的頸窩,緊咬著下唇幾乎不敢去看。
而那個人只是靜靜的靠在他懷裡,唇角依舊掛著溫和的微笑,彷彿對自己肉體正在遭受的酷刑置若罔聞。
他無法想象這人在監獄裡那短短的幾天之中遭遇了怎樣殘忍的折磨,以至於讓他這樣的人都能說出“我疼得很”這樣的話。
元清河聽著手術刀攪動潰爛的血肉時發出的那種如同一腳踩進爛泥裡的聲音,彷彿那把刀捅進了他心裡,狠狠的攪著、剜著、摳著、挖著……
他突然記起了自己那段行屍走肉般的日子,那個人是花了怎樣的功夫,才一點一點的將自己心中那片腐爛的地方摳挖乾淨,將他治癒,擺正了他的人生軌道。而自己,竟然在那人墜向萬劫不復的深淵時卻那樣決然的轉身。
他在想,如果那個時候,石誠腳下滴著血被掛在城門上的時候,自己能夠勇敢的向他伸出援手,那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什麼勢單力薄,什麼等候時機,全都是自己為自己編造出來的藉口。他就那樣看著他被用刑被傷害被活埋,卻什麼都沒有做。
喂,雖然你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但我也夠差勁的,咱倆彼此彼此吧,你醒醒,我們重新來一次,好不好?
我再也不打你了,讓我彌補一次,好不好?
我再也不離開你了,讓我愛你一次,好不好?
他附在他耳邊,閉著眼,顫動著溼潤的睫毛,無聲的對他說話。
直到曲煥章用新紗布一圈一圈的包紮完畢,抬起袖子胡亂拭了一把汗,冷然道了一聲:“好了。”
元清河才睜開眼,看了一眼木盆中黑紅色的汙物,不聲不響的將懷裡的人放下,讓他平躺,為他蓋好被子。他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酷刑,後背溼透,四肢綿軟。
曲煥章瞥了他一眼,命令道:“過來,讓我看看你臂上的傷。”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0 章
此後,元清河依舊每日早出晚歸,四處打探風聲,順便賺錢購買食物。家裡有位神醫照應著,他拉車的時候輕鬆了許多,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一收工就往家裡飛奔。因為他親眼看到曲煥章是真心實意不遺餘力的在治療石誠,他用上了最好的藥,每日為他推拿按摩舒經活絡,只是短短半個月的功夫,腿上那個吸食他生命的惡魔消失了,他面上漸漸開始泛起血色,一切都在朝讓人振奮不已的方向發展。
但一個月後,曲煥章卻匆匆告辭。
聽說是有一位國軍的大佬來了上海,而曲煥章似乎頗為忌諱這個人,不得不收拾東西在元清河的護送下連夜逃出了城,坐上了南下的火車,逃回滇南老家去了。
石誠依舊是沒能醒過來,但他身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能讓元清河欣喜不已。
元清河每天出門之前喂他喝藥喝粥的時間變得更久,因為他明顯的發覺,那人越來越能吃了。加了冰糖,摻了綠豆和薏米,熬得稀爛的米粥,他一勺一勺的餵給他,居然能喂下一碗半的分量,慢慢的變為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