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媽放下擔子,用搭在肩上的毛巾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汗。張大媽還是那句話,以前爺爺在的時候,,張大媽也是這樣說的。爺爺愛吃豆腐,我覺得老人都愛吃豆腐。我也愛吃豆腐,但我和爺爺的口味不同,爺爺愛吃老一點的,我愛吃嫩一點的,所以每次買豆腐都要買一塊老的一塊嫩的。次數多了,張大媽也就摸清了我和爺爺的脾氣,再來的時候就直截了當地說了。張大媽賣豆腐賣了一輩子,爺爺說,亮子啊,張大媽家那座新蓋的樓房就是她賣豆腐賣出來的。如果你不努力學習,考不上大學就跟著張大媽去賣豆腐吧,呵呵,說不定我家亮子也能賣出一座樓房來呢!我看見張大媽的那根扁擔已經彎的不成樣了,而她的背也差不多跟她的扁擔一樣彎了,而張大媽自信的笑容和用勞動換來的喜悅依然在她那佈滿了魚尾紋的臉上歡快的跳躍。
我沒有回答張大媽的問題,我說,張大媽,你該換根扁擔了。
張大媽略帶尷尬地笑了笑,知道我是不會要豆腐的了,挑起擔子晃晃悠悠的走了。
我走到我家大門口,我看見兩扇大門已經被我母親請來的師傅粉刷得煥然一新。我推了一下門,沒有開,門是閂著的。於是我就去後門,但後門也是鎖的。我不想叫我的父母,於是就靠在門上坐下來等他們來開門。這時候,我隱隱約約的聽到從我父母的房間傳來了爭吵的聲音,接著,這聲音就轉移到了堂屋。我透過門縫,看見父親只穿了一件褲衩,母親只穿了一件睡衣。看來我的父母已經吵了很長時間了,從床上吵到床下。他們兩個似乎在爭搶著一件什麼東西似的。我看見我父親的左手緊緊地攥著什麼,而我母親卻用兩隻手去掰父親那隻攥緊的手。力南,你放開,你過給我放開!今天我一定要看清是哪個狐狸精把你迷住了!我母親叫囂著,整個身體就吊在我父親的那隻手上。我父親終於忍不住了,一甩手就把我母親掀翻在地。然後他把手上的東西撕成了碎片,原來是張五寸照片,放進嘴裡,用力地咀嚼著,然後吞嚥了下去。我叫你看,我叫你看!現在好了,你有本事去看啊!有本事拿把刀來,把我的肚子剖開,去看啊。好,徐力南,你有種!總有一天,我會把那個狐狸精揪出來的!到時候我叫你出不了這個家門!於是我母親開始砸東西,她掀翻一張她親自買回來的桌子,把桌子上所有的玻璃杯打碎在地,然後又用椅子去砸地上的碎玻璃。可我父親完全不把我母親的所作所為放在眼裡,他點燃一支菸,悠哉遊哉的吸著。摔吧,使勁摔吧,摔壞了我看你用什麼!我看不下去了,我踢了兩下門,然後就跑開了。我不想回去了。現在不是時候。
我母親聽到踢門聲,鬼哭狼嚎似地罵道,踢什麼踢!踢你個頭!踢你老孃啊!
我在心裡笑了笑,是啊,我是在替我的老孃
我真的是無家可歸了。我失魂落魄地在藕香村遊走。
去哪裡呢?去黑子家吧,告訴黑子他媽,黑子死了,黑子被我害死了。
我來到黑子家。黑子他媽在她的小賣部忙碌著,她把稱好的白糖裝進一個紅色的塑膠袋裡,打好活結,忽覺不妥又解開活結,抓出一把白砂糖再稱一次。嘿嘿,我就知道多了,你看現在秤桿還敲得老高呢!不行,我得再拿點出去,要不這樣下去我不虧死!黑子他媽自言自語,又狠心抓了一把出去,這下秤桿相當平了還有往下走的趨勢。好,這樣好,這樣剛好。黑子他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正說著,秤桿迅速地掉下去,秤砣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黑子他媽的腳丫子上。黑子他媽暗地裡慘叫了一聲,這狗日的秤砣!這時,恰好有一個人來小賣部買白砂糖。我看清了,是那個我在她塘裡釣魚被她抓住了的母夜叉。母夜叉裹了一件厚棉襖,像被砍去一截的樹墩。母夜叉說,給我稱一斤白糖。黑子他媽就把剛剛稱好的那包白糖給了母夜叉。母夜叉掂了掂分量,夠嗎?不夠我可回來找你算賬的。放心吧,我柳茹做生意從來不缺斤短兩。母夜叉走了,可不到一袋煙的工夫她又回來了。柳茹,你的話說得很中聽嘛,可是不中用!不知是你的稱壞了還是什麼原因,足足少了一兩!你看著辦吧,今天我家裡來了客人也不想跟你吵架!黑子他媽裝作驚訝的樣子,咦,這就怪了,我剛才稱的不是好好的嗎?怎麼被你這一拿去又拿來就少了一兩?那可真是見鬼了。柳茹你說的是什麼話!你少了我的稱還賴我偷了你的糖不成?今天你可把話說清楚了,想蒙我你還嫩著呢!兩張刀子嘴碰在了一起肯定有好戲看了。可我實在不想再看這樣的戲了,於是當黑子他媽再一次張大她那張肥胖的嘴時,我向她叫喚了一聲。
柳茹阿姨!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