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這些,繼續把我往水裡按。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掙脫黑子那如魔鬼一般的手,媽媽的,我差點就被黑子弄死在這水裡了!黑子,我日你娘,回去我饒不了你!我鑽水面,猛呼吸了一口空氣,大聲罵道。這時候,我又看到黑子用兩隻腳去勾自豪的脖子,幸好自豪反應快,一個猛子就到了我這邊。自豪喘了一口氣,面如土色地說道,不好了,大家快逃,黑子被水鬼纏住啦!他要拉我們一起下水!快跑,快跑啊!於是,我們瘋狂地朝岸邊游去,到岸邊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只見黑子的身體仍然一浮一沉的,只是黑子的肚皮開始慢慢地鼓起來。不多一會兒,我聽見黑子有氣無力地吐出來了他年幼的生命中最後的幾個字,亮哥,救一救我,然後他的身體連同那隻寄託了我們年少輕狂的夢的天鵝慢慢的沉入了水底,再也沒有上來。
我終於哭出了聲來,黑子死了,黑子死了,黑子他死了啊!
我絕對不能饒恕自己,我知道是我害死了黑子。我明知道黑子處境危險,可我卻只顧自己逃跑,不是我害死了黑子,是誰害死了黑子啊!而且是我把黑子帶到蘆葦蕩裡來的,這叫我怎麼向黑子他媽交待啊!
自豪抹了把眼淚,哽咽著對我說,亮子,我們該怎麼辦……辦啊?我們去找人打撈黑子的屍體吧。
你和利軍去吧。我在這裡守黑子,黑子怕孤單,我想在這裡陪著他。你們快點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你們。
自豪和利軍走了,他們扯破嗓子的呼救聲音像一把利劍刺穿了我的心臟,我的血和淚一起汩汩湧出。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不,還有黑子,還有黑子在陪著我。黑子沒死,黑子怎麼會死呢?黑子那麼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黑子的水性那麼好,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被水吞掉呢?他一定在和我們搞惡作劇,他一定藏在水底的某個角落,等到我們絕望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再說,黑子,黑子的願望還沒有實現呢,他怎麼捨得走啊!他,他還要去尋找他親生父母啊!我獨自一人面對蘆葦蕩撕聲裂肺的呼喚著黑子,黑——子!茫茫蘆葦,只有迴音,沒有回應。太陽殘忍的收去了最後一絲生命的光輝,血樣的霞光給蘆葦蕩披上了一件血色的風衣,我彷彿看見黑子血管裡的血慢慢的滲入這片偉大的蘆葦蕩。打著赤膊,瘦小的黑子飄在蘆葦蕩的上空,向我發出最後一聲殘弱的呼喚,亮哥,救我。我又看見了那一群送葬的隊伍,那群送葬隊伍從黑子身邊飄過,中間的棺木突然開啟,隨即就裝走了黑子。不!我大叫一聲,撿起一塊巨大的石頭向幻覺中的送葬隊伍奮力扔去,然而我聽到的只是巨大的水聲,像爆炸一樣的聲音,我看到的也只是四處飛濺的水花。我不明白,如此美麗的蘆葦蕩為什麼有著如此狠毒的心,為什麼要奪走那麼年輕的一個生命?淒厲的風吹拂著我破碎的心,舞動的蘆葦在哀傷地哼唱著一曲淒涼的輓歌。我被黑夜吞沒了,我被死亡吞沒了。我拖著冰冷的軀殼彷徨在悲傷的風裡,我的眼淚和晚風一起飄飛,我不停的抬頭,我不停的看天,我知道,儘管我望眼欲穿,也不會望見瘦小的黑子隨風飄到我的眼前。這個秋天很冷,卻沒有人能夠溫暖我的身體和心靈。靜止。最後一隻天鵝終於出項在我的最後一次眺望中。我要見黑子!我對著天鵝喊出了我的願望。我不知道天鵝聽到了沒有,我想應該是聽到了,因為我看見了展翅高飛的天鵝給了我一個最深情的回眸。我不相信奇蹟,然而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什麼呢?我看見了黑子那張黝黑的圓臉和鑲在臉上的黑珍珠般的小酒窩。黑子!真的是黑子!是啊,是我!亮哥,我在這兒呢!我瘋狂地撲向黑子,我想把黑子摟住,但是我摟住的卻是空氣,是空氣!我只聽見黑子殘弱的餘音在蘆葦蕩久久迴旋:亮哥,救——我!
☆、8雪花
我在濤哥家躲了一個冬天。我不敢回家,不敢見父母,更不敢見黑子他媽,所以我就躲在濤哥家裡。利軍和自豪很義氣,亮子,放心吧,打死我也不說出這件事!況且你媽和黑子媽都不認識我們呢。於是我就和黑子一同消失在了藕香村裡,我躲在濤哥家裡,而黑子卻只能永遠長眠於那個浩淼無邊的蘆葦蕩裡了。第二天回去後,利軍的父母只是說了他幾句就沒事了,而自豪的父親見到自豪就拿著竹篾對他一陣抽打,自豪的母親攔也攔不住。父親的竹篾在自豪的身上留下了幾道永遠的傷疤,但自豪自始至終沒有說出關於我們去向的任何一點情況,我為有自豪這樣的朋友而感到高興。
藕香村的冬天從來沒有像今年這樣下這麼大的雪。一個寒風凜冽的早晨,我從濤哥的被窩裡鑽出來,看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