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說出來。
他知道問題不在於魏執的醫術或是用藥上,而是他長期刻意忽略的身體,藉著病一口氣把所有隱患都暴發出來了。就好比一個內裡已經被蟲鑽蟻蛀過的枯朽木頭,外表上看起來還好好的,但稍加一點外力就會無法挽救化作飛煙泥塵。
“我不進去了,你記得按時吃藥。”
不知道為什麼,魏執總是不願意進蘇偉毅現在的家,對那一扇薄薄的門簡直是諱莫如深。
這次也是這樣,匆匆交待幾句後,魏執轉身就走,在扶梯轉角時回過頭來望了一眼,卻剛好看到俯下身子正欲跟他告別的蘇偉毅因低頭猛了,一個扶持不穩就頭重腳輕地一頭栽倒。
“蘇偉毅?”
在蘇偉毅漸漸離去的意識中,魏執焦急的臉在黑暗中無際擴大。
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潔白的病床上。
空寂的室內沒有旁人,點滴的聲響都幾乎可以在房間裡造成迴音般的感覺。寂寞的空氣,在沒有煙霧包圍的環境中愈顯悽清。蘇偉毅下意識地摸向床頭的櫃子,打算尋找可以使這諾大空間變得曖昧混沌的毒草。
“你還敢抽菸?你知不知道你血檢裡的尼古丁含量有多高?”
一個挾帶怒氣的聲音自門口響起,滿臉疲色的魏執眼睛佈滿了紅絲,顯然在自己昏睡的期間他沒有得到好好休息。
“這次你是感冒併發了肺炎。不過,你知不知道你的血紅蛋白係數低得可怕?”
從上次重逢後,幾乎已經不會在他面前發怒的魏執顯得咄咄逼人。
雖然知道他這樣的憤怒是因為擔心自己,但那象是在教訓小孩子般的語氣讓病中有點任性的蘇偉毅鬧起彆扭來。
小聲地嘟囔著:“我的身體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是嗎?你真正瞭解了你的身體多少?肺部已經開始出現炎症,要不是發現得早,很快就會變成黑斑;呼吸系統方面也有了問題……”
耳尖的魏執聽到後,更是氣得不行。三下兩下欣開重壓在他身上的被子,現出瘦弱得可憐的身軀,以手在單薄的胸腔上一一描繪出器官形狀圖,絲毫沒有溫度的冰冷眼神,簡直象是在解剖病例分析般的解說,那機械一般冷酷的腔調讓蘇偉毅每一個字都清楚地聽清了自己的情況到底有多糟。
被他們這一床凝重的氣氛嚇到,巡查的護士都不敢多嘴,輕手輕腳地換好點滴瓶後快快走開。
靜寂的室內,只剩下以眼神交流的兩個人。
蘇偉毅大口地喘著氣,抱緊了自己開始感覺寒冷的身軀,但仍止不住地打抖。
好可怕的感覺!剛剛好象真的被這個男人開腔剖肚一樣,喚起了他對死亡的本能恐懼。
“你……算了,我去叫你家人來照顧你吧!順便也要給她上一堂基本醫療護理課。三分病,七分養,老人家的話沒錯的。”
看到他的可憐樣,魏執嘆了一口氣,換回了溫和理智的面孔,打算去見他最不想見到的……蘇偉毅的再婚妻子。
“等一下!我根本就沒有結婚,那是小琪編出來騙你的!”
這樣的吶喊在心裡明明已經叫得力竭聲嘶,可是現實中的蘇偉毅卻是一聲也發不出來。
怔然地看著他出門的背影,心想不知道等他自己發覺了那個真相後會氣成什麼樣?
一想到這個蘇偉毅就害怕,怕得想溜出醫院遠遠的逃走,可是無力的腿腳讓他最後只能採取了鴕鳥的方式,把自己連頭帶腦地埋進被子裡。
滴答滴答,半小時過去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
明明應該回來的人至今沒聽到聲響。
感覺自己至少要在臨刑前再多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蘇偉毅悄悄地從被窩裡伸出頭來,一抬眼,就對上了一雙熱烈燃燒般的眸。
魏執!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回來了,這樣靜悄無聲地看了多久?
蘇偉毅的臉又紅了,不是因為發燒。
“那個……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根本沒想過你會追來……我我我……”
越說越語無倫次,最後連尾聲都已經悄然消逝那彷彿永無止境的凝視裡。
“我一直以為,你已經心有所屬。我知道不能打擾你正常的生活,可是還是沒辦法把你從心頭放下。就算你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會接納我的存在,但我只是想待在靠近你的地方,能夠呼吸著跟你同樣的空氣,感受跟你同樣的晴雨天氣,想見你的時候能夠到你的窗下看你,只要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