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還象是在哄嬰兒噓噓呢!
就算是再虛弱也不要做這種丟臉的事……魏執暗下告誡自己。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下腹的鼓脹感也越來越強,幾乎只在呼吸之間的細微動作,都忍不住要一洩為快。
偷眼睨了一下這可謂“情敵”的爹,這乾乾瘦瘦的中年男人耐性倒好。不被自己接納還天天來,現在更是完全看不出有一絲會先放棄的樣子。
那溫吞吞的笑容真是刺目,明明就是這麼一個乾瘦又不起眼的男人,為什麼在他笑起來的時候竟然會有一種很強的說服力,似乎無形地暗示別人應該毫無疑義地聽從他的話。
“別忍了,憋尿對膀胱不好。”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卻奇妙地擁有乾淨得似乎不帶雜質的音質,很適合去做教堂的聖職人員或是講師——只是有哪個職業的人員會用這種聲音哄別人噓噓的?
聽到叮咚的水聲響徹在靜謐的房間裡,魏執不爭氣地臉紅了。
他弄不清自己洩氣地認輸,到底是敗在自身的生理需求上,還是敗在那個男人的堅持下?
“好了,繼續睡吧……”
修長的手輕輕地抖了抖,照顧他習慣般地解決了後續問題,又幫他將衣服整理回原狀後,蘇偉毅這才端著尿壺向房間一隅的廁所走去。
洗好了手再出來,那個倔脾氣的少年早把被子拉到蒙上頭的位置不看他,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蘇偉毅忍不住微笑:鬧起脾氣來的他象是小了好幾歲,對一個有十年教齡的老師而言倒是容易摸清與他相處的方式了,真的只是個孩子呢!
“我削蘋果給你吃好不好?聽張護士說你這幾天都沒怎麼吃得下東西……”
從他無論多困難都不肯按叫人鈴的舉動可以看出,這是個自尊心極高的孩子,他無疑是聰明的,但卻又會在奇怪的地方固執。
真像……
蘇偉毅習慣了不聽他的應答,自顧自拿起一隻自己帶來探病的蘋果削起來,想起的,卻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的自己,也曾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得死去活來的,卻還沒有這少年的勇氣。
對了,那時候自己最怕的是什麼事?
不是被責罵、不是被鄙視,而是……寂寞。
看了看錶,已經快五點了,不過因為這數日來整個城市都是陰雨綿綿的天氣,陰鬱的天色沉甸甸地自半開的視窗傾壓進來。
終於被他的誘勸哄得不耐煩的少年伸手抓起削成片的蘋果吃了起來,那勉為其難的樣子好象一隻高傲的小貓,額外施恩地接受人類的舍予。
“晚上也一個人在這裡?會……害怕嗎?”
這樣的問題,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一個睥睨的眼神做回答。
知道是問也白問。那少年就算是害怕、寂寞,也絕不會在人前表露出來的。
但是這樣的天氣……
深深地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室外,蘇偉毅覺得自己回家給兒子做好晚飯後,還是再過來陪夜的好。
前天晚上那少年企圖再次自殺……也許是跟這樣的天氣有關吧!
有個人陪著就不一樣了,即便沒什麼好交談的,但是知道有個人在那裡,知道自己沒有被遺棄,心情上要比吃藥打針都強。
暗自下了這個決定後,收拾好東西的蘇偉毅對少年的背影說“晚上再來”時,那少年的背心聳動了一下,沒有回頭。
也許,要他在心理上接受自己現在是受著“情敵”的父親的照顧,還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解除心結吧。
在這人情冷漠的城市,孤獨的兩個人在能有所交集時舐舔寂寞,也不失為一種緣分。
雖然,事後那少年多半會覺自己這段時間對他的多事關照是個謎。
第二章
一個人與另一個人,能在這世上相遇的機率有多大?
上個世紀一位浪漫詩人說過:“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的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魏執雖然讀過這樣的文字,但那也只是象滾落在荷葉上的水珠似的,渾不著跡地在頁面上一滑就過去了,當時他並沒有在意。
一直到把這兩行充滿了宿命感的文字化為具體的存在,是在同班的女生劉潔正式走入他的天地。
說起來也好笑。
這一年已經是高二了,他也已經跟她同學一年多。但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卻是在“應該”認識了一年後的某個午後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