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角嫁的!流明哥說給我聽過!」蘭妲不滿地噘嘴道:「不就是這幾年講求男女平等,把一堆字兒都加了個『女』字邊嘛!偏就有那些個無聊當有趣的,見著了女人家捧角兒,便要酸上兩句什麼『捧角家原也該加個女字』,要是真像師母那樣嫁了角兒,那幫人更有得說嘴了!……流明哥,蘭妲說的可對?」
這下可把金納、重喬二人四眼都給聚到流明身上了,均怪道他平日最不愛管那些個是是非非的,怎麼竟也有說人閒話的時候,還是對一個小女娃兒說?
流明見他們神色,知道這會兒平白讓蘭妲給牽扯進去,若不解釋是絕難抽身的,只得笑笑道:「這也沒什麼,那天她纏著我上街買糖,路旁賣菜的嬸子不都會拿舊報紙包菜葉兒嗎?也是湊巧瞧見那上頭這新鮮字眼,她自己琢磨半天還參不透,把我問急了我才說的。」說完看了看刻意挑起一邊眉毛的重喬,一時起了玩心,伸指便往他眉頭彈去,笑道:「怎麼?你還不信?不信問她去!」
重喬吃痛,忙抬手擋著,討饒道:「我信了信了!你用說的不成嗎?做什麼動手動腳的!」
「那可真是失禮啦!」流明聞言一拱手,對著重喬福了福道:「可重英哥說,重喬哥是不打不長記性的,流明怕您貴人多忘事,哪天又忘了嘛!」
重喬一下張口結舌,半晌方假意搥胸頓足道:「你這……罷了,我回頭再找重英算帳去!」
金納也不管他二人打鬧,只再三囑咐蘭妲道:「這事兒不是什麼好話,咱們在班裡說說也罷了,切莫傳出去,知不知道?」蘭妲懵懵懂懂,只隱約聽見後頭屠二才同屠大娘似吵得更兇了,忙點了點頭,接著看熱鬧去。
只見那頭翠翎抱著屠二才的胳臂,梨花帶淚地求道:「屠爺,今兒是班裡的大日子,求您就別跟大娘計較了,翠翎相信大娘她也是滿心為著您好……」
「為我?我呸!她要為著我好,會挑在這日子跟我嘔氣?」屠二才說著往屠大娘身上狠很啐了一口。「真要想著我,也不用在這兒說三道四的,倒是多給我生幾個兒子是正經!」
屠大娘冷不防被啐了這一下,火氣益發上來了,一把拉過旁邊措手不及的重英,恨聲道:「我沒多生孩子,不也是剛跟你那幾年日子難過,拖累了身子?可我好歹也還給你生了重英不是?」
「你也不用這樣可憐兮兮的,誰知你是不能生孩子……」屠二才冷笑道:「……還是看不起我,不想生?」
「看不起你?我若真看不起你,又何必這樣不顧顏面地私奔了嫁你?何苦為了替你尋錢起戲班子,回孃家死皮賴臉求人?」
「你這婆娘真以為多磕過幾個頭,就有了依靠啦?告訴你,這屠家班是我屠二才靠著真玩藝兒掙來的!就算裡頭有你的一份,女人家肚皮不爭氣,又有個鳥用?你要能生養,我何必娶翎官呢?」
「你拿蔡翠翎那小賤人跟我比?」屠大娘怒極反笑道:「也不想想她什麼出身,一個婊子,誰知道她那雜種是哪個男人留的……」
「大娘,您可千萬別血口噴人哪!」翠翎一下紅了眼眶:「我這樣一片好意幫您說話,您怎麼反拉扯上重喬的不是呢?」說著又喚著重喬,指望他多少幫著說幾句話:「重喬,孃的孩子、孃的心頭肉啊!等你爹百年後你也是要給他披麻戴孝的不是麼,怎麼人家就愛指著娘說你的不是呢……」
「喲,還提百年?你們孃兒倆反正得寵,不串通好乾些奪嫡滅妻、殺夫謀財的事兒,我可就謝天謝地啦!哪裡還敢指望二才死了,讓你們給他披麻戴孝?」
「都給我住口!」屠二才見兩個女人越說越不像話,忙大喝著止住了爭吵:「什麼死不死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節,沒忌沒諱,敢情三句不帶個死字,你們就連話都不會說了不成!合著要我歸天了,你們才稱心如意是吧?」說得眾人一時都不言語了。
陳度倉遠遠地在門外聽見裡頭安靜下來,忙帶著幾個車伕進屋裡來,將那些個行頭箱兒搬上騾車,演員們另有好些黃包車照應著。如此,屠家班一行便在這尷尬的氣氛下離了戲園子,往馬白麵家駛去。作家的話:因為第一節不小心寫了快五千字所以先貼上來XD我真是熱愛寫男人女人吵架啦、勾心鬥角的劇情,這部分比前面一堆歷史考據要輕鬆多了′ˇ`那麼,(下)的時候見了。
《劇說》第四章 中軸《遊園》(下)
車子才剛拉進衚衕口,遠遠地便瞧見馬家那漆成正紅的雕鐵雙開大門,闊得讓兩臺汽車並排駛進去也不成問題,門的兩側是上了棗紅油漆的磚牆,足有一人多高,牆頭另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