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模糊難辨,連聽慣唐語的空海也聽不清楚。
用現代話語來說,順宗曾一度因腦中風而病倒。
雖挽回性命,說話時卻舌頭僵硬,無法清楚發音。
就一名倭人來說,空海的下顎格外突出,十分罕見。
空海的嘴唇緊閉如石,他用毫不膽怯的眼光凝視順宗。
對於順宗的話,空海並未響應。
因為他知道,順宗所言,並非要他響應。
“整件事情,朕大致聽王叔文說過了……”順宗說道。
說畢,望向空海,看似想說些什麼,卻又住口。
隨後,他抬起右手,因嘴巴不靈活而心急地再度開口。
“辛苦你了……”
順宗如此說。
“辛苦你了……”
又說了同樣話。
正如順宗所說,王叔文已將此事件一五一十稟告過了。
有關督魯治咒師和王叔文之間的關係,當然略而不談。
僅僅說出丹翁和楊玉環兩人,自華清官消失了蹤影,現今不知去向——事情變成如此。
在空海面前的,是個因力不從心而焦急的“炫”。
此“炫”即將無法完成作為皇帝的機能任務了。
此日已為時不遠。
而此事,或許順宗本人最為心知肚明吧。
因此,在那天來臨之前,他很想盡力完成自己的機能性任務吧。
至少,順宗不是愚鈍之人。
對於自己揹負皇帝之名的肉體,因不能隨心所欲地施展機能,而感到心焦氣躁吧。
“朕,很想,再見,楊玉環一面……”
順宗喃喃自語。
空海暗忖,該是如此吧。
任何人也都會如此想吧。
然而,如今連空海也不知丹翁和楊玉環的去向。
白樂天、玉蓮、其他人返回長安的隔日——兩天前,兩人便默默地消失了蹤影。
“話雖如此,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順宗說道。
“誠然。”空海只能點頭。
聽任順宗繼續述說下去。
“基於朕一無所知的過往,她竟遭到如此下場……”
“——”
“可是,說起來,人都是因自己一無所知的過往,才能活到現在——即使,朕身上所穿的布衣、燒煮食物的火,也都是過去朕所不相識的人所成就的吧。如果現在的我們是據此活到今天,那麼,因未曾參與的過去而被奪去性命的事,也就可能發生吧。”
此番話,順宗說得並不流暢。
偶爾,語塞或不清楚之處,還得靠王叔文翻譯。
“空海啊。”順宗說。
“在。”
空海點了點頭。
“所謂人,總有一天,都得一死。”
“是的。”
“我這個朕,總有一天,也會死……”
“是的。”
對此,空海也點頭同意。
“每個人,都是揹負著某種任務來到此一人世的。”
“正是。”
“朕現在所揹負的是皇帝的任務。”
“是的。”
“那麼,你揹負的是什麼任務呢?”
“在下揹負沙門空海的任務。”
“那,沙門空海來此大唐的目的何在呢?”
順宗說畢,不知是否感到疲憊,反覆急促呼吸了一陣子,“並非是為了捲入我大唐王朝的秘密而來的吧。”順宗如此說。
“空海啊,你來此大唐的目的為何?”
“是為了上天的秘密而來。”空海回答。
他刻意避開宇宙的說法。
“上天?”
“是密法。”
“密法?”
“為了將密法自長安帶回倭國而來。”空海說道。
順宗望向空海,說:“空海,怎樣?你是否有長留在長安的打算?”
想將空海如此的才俊留在長安——順宗話中有此種含意。
可以說,空海在此陷入空前的危機。
如果說“有”,便非留下不可。
直接對皇帝說“是”,便不能反悔。
然而,也不能說“沒有”。
不能說有或沒有,在現場卻被要求得立即回答。
“如果說空海此人本來就以此天地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