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看來你的承諾也是不算數的嘍?”
國燕雄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說:“還請川島中隊長見諒。按理說,敝人作為本城代理守尉,應該能主宰一些事情,可因為我代理的是程少伯先生岳父的守尉,這之前,我的前程和功名也是程少伯先生的岳父賜給的,所以,在別人眼裡我是代理守尉,在程少伯先生的眼裡,我不過是他岳父手下的一名小卒而已。這樣一來,他不聽我的,我也毫無辦法,只能讓川島中隊長見笑了。”
程漢儒歷來為人軟弱,一聽這番刁話,知道國燕雄已經生氣,便急忙賠笑,並不得不讓步:“代理守尉大人這玩笑可開大了,少伯小侄雖是你老恩師的女婿,可從不敢輕慢您,既然代理守尉大人如此看重少伯,那就讓他跟這位川島中隊長走一趟,只是明日中秋,家家團圓,今天若能連夜趕回最好,實在不能趕回,明日上午也定請川島中隊長分神派人送他回來。不知這樣安排川島中隊長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川島太郎仰天大笑起來,笑後說:“看來你們都很會開玩笑,既然程老伯這樣吩咐,川島無話可說。但為了把握起見,代理守尉大人能否再請你家那位國老先生也一併走一趟,以便在程少伯君不能久留之時,由他取而代之?”
“家父的事情好辦,他怎麼也不會和我端架子不給我面子呀。”國燕雄說著,瞥了程少伯一眼,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
川島太郎迅速捕捉到某種資訊,覺得其中意味無窮,也笑起來。
程漢儒是個厚道人,聽國燕雄的話雖有些不入耳,卻也沒想太多,跟著湊熱鬧似的笑了兩聲。
只有程少伯沒笑,他似乎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三
國省三上了吉普車後,坐在程少伯身旁,他的前座是川島,川島左邊是司機,這樣,他就不便和程少伯說話,只是用手緊緊握了一下程少伯的手。意思是:盡在不言中,或者,現在不方便,有時間再告訴你。
川島的汽車到達鐵嶺西郊已是傍晚時分,日軍守備隊工兵大隊隊部就設在這裡。這是一支由地探、林管、水利、冶煉專家和各種技術人員組成的隊伍。川島是這個大隊後勤中隊的副隊長兼醫療小隊隊長,是守備隊為對付瘟疫特別從遼陽日軍的關東都督府調來的。鐵嶺西郊是塊平川地,原有一俄國人開的糖坊,有一幢俄式小屋,四周是鐵皮封的頂,樓與屋的後面是一排中式結構的青磚房,原是作坊和倉庫。
一個月以前,俄國人被日軍趕走,這裡就成了工兵大隊隊部。
汽車在小樓前停穩,程少伯和國省三下了車,川島緊隨其後,到了樓口,見一位大鬍子日本人迎上來,噼噼啪啪就給川島一陣嘴巴,嘴裡還哇哇地叫罵不停。川島雖被打得渾身搖晃,卻又努力如木樁似的矗在那裡,口裡連聲嗨嗨地應著。大鬍子日本人又對川島哇啦哇啦說了很長一段話。說完,又轉向程少伯和國省三,臉上笑著,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齒,問候道:“你們好!”是很流利的漢語,然後就向樓後走去。程少伯和國省三怔著:他們很少見到這種野蠻和斯文鮮明融為一體的人,這也許就是日本人的風格。
川島轉回身,很窘地衝程少伯和國省三笑道:“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大隊長,他剛才也受到了上司的訓斥,所以要把受的氣再撒給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日本的氣候與這裡差異很大,工兵大隊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人,抵抗力很弱,這裡的水質不好,去年這一帶遭災,不便就地籌集糧食,我們海運過來的糧食大都受潮,所以腹瀉應屬正常。但這幾日的腹瀉明顯異常,用日產的消炎藥根本不奏效,前幾天從北平運來的藥也無效。本月統計,已有二十九人死亡,一週內如控制不住這種疾病的蔓延,工兵大隊隊部將東遷,我們中隊的三百二十人,現正在採取封閉式治療。大隊長說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
在大隊部用過晚飯,川島又偕同程少伯和國省三重新上車,順著小樓東的一條沿河而下的窄路,直往北開,又行了十幾裡,汽車駛進一個村莊。這個村莊的百姓顯然都被趕走了,所以很冷清。村子中間有一條小路,沒人走。路旁有幾個日本人捂著肚子,咧著嘴,露出很白的屁股,在痛苦地大便,看見汽車來了,那幾個日本人一手拎著褲子,一手揮著帽子,嘴裡哇哇地叫,發出的聲音都很弱。
程少伯和國省三被川島領進一座青磚青瓦的宅院,進了屋,程少伯和國省三坐在椅子上,也不客套,讓川島先叫來幾個輕病患者切脈。川島馬上在院裡叫,剛才大便的幾個人,都跑了過來,他們什麼也不顧,擠進屋裡就哇哇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