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愛河的後果,不是對自己,而是對一個身負地主子女重壓的女子,意味著什麼!
他不能不承認,自己當了可恥的叛徒,骨子深處,只為自己考慮,而沒有為陷入困難處境的改芸想一想以後的出路。
於芳工於心計,能言善辯,要是自己心裡還有劉改芸,她就是說塌了天,也不會輕易逃離的。
劉改芸作為女人,把自己給了你,她還有什麼值得金貴呢? 方力元痛罵自己懦弱、可恥。
他甚至在回到學校後一時衝動,想放棄一切,不顧死活,去紅烽找劉改芸。他的前任被“三開一放”的悲慘下場,又讓他不寒而慄!
於芳對他極為關注,把他網在自己的柔情與視線中,叫方力元不敢輕舉妄動。
退一步,回到紅烽又能怎樣? 一切都面目全非,他和劉改芸能破鏡重圓,再溫舊夢嗎?
方力元把所有的煩惱、思念,都裝到半導體收音機裡去了。
下了幾天雪,於芳果然沒有露面,她有言在先,畢業鑑定,方力元也就沒有過去找她。於芳早就動員他過去,在她的同學面前亮亮相,方力元一直沒有滿足她。
“我又不是革命領導幹部。”他譏誚地說。大風大浪中,許多當官的人,為了保全自己,往往迫不及待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人們稱之為“亮相”。
“你是革命伴侶。”於芳認真地說。
方力元無言可對。急急忙忙結為夫妻的同學,在洞房的喜聯中,那幾個字必不可少。
不論以什麼身份,方力元都沒去展示自己。
他知道,於芳早想叫他認識她的同學,讓大家都明白,她,於芳找了一個英俊瀟灑的伴侶。
對他的執拗,於芳一直心懷不悅。
方力元看著窗外漸漸停止的雪花,打算最近幾天過去,跟於芳去大街上轉轉。從各種跡象看,各派爭鬥得都厭煩了,開始考慮更切身更現實的問題,畢業分配不再遙遙無期,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就要離校了。
他和於芳沒有過花前月下的漫步,也沒有湖畔水旁的軟語,在樹林中的那種親暱,可能要空前絕後了。
應該和她去街上轉轉,也算在這裡度過青年時代的一個紀念吧! 不論如何,他把人生中最有朝氣最為絢麗的一頁,留在了這裡——大學的殿堂。
方力元起了床,推開凍得嘎嘎吱吱作響的雙層窗戶,一團冷氣撲面而來,叫他清爽的同時,打了幾個冷戰。
“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觸景生情,方力元脫口而出。
在往年,大雪以後,同學們蜂擁而出,把積雪掃盡,堆到樹根部分,讓它滋潤松柏的未來。
這時,不見有誰出來打掃積雪,條條雪中的小路,踩成骯髒的黑色,方力元不禁在心裡嘆息了一下。
就連他自己,也是力有餘而心不足了。何必拋頭露面,弄不好又會招來麻煩。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假裝什麼先進?
方力元這一天過得好沉悶好無聊,一直到夜幕降下來,他也沒出宿舍一步。
收音機正在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
最啊,太陽確實重要,一連幾個陰天,把人都陰得無精打采的,渾身軟綿綿的。
他拿起飯盒,準備下樓去餐廳打飯。於芳心疼他,把細糧票都省下送給他。方力元苦笑了一下:自己愧對姑娘的一片痴情啊。
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呀?
方力元剛走到門背後,聽見有人咚咚地敲門,他心上一陣欣喜,說不定於芳做完鑑定來了。
他急忙拉開門,一下怔住了。
“水、成、波? ”他懷疑自己的眼睛,下意識地揉了兩下。
“方、力、元。”來人準確無誤地呼喚他,並且徑直向宿舍裡走來。
他身上裹著濃濃的寒氣,褲腿全是雪漬,一看就知道,走了不少路才趕到這兒的。
方力元緩過神來,放下飯盒,砰一聲關住門,就把不速之客抱住了。他覺得滿腹的痛苦找到了傾訴的人,淚水奪眶而出。
“成波,成波……”
“力元! ”
兩個後生拍打對方的後背,千言萬語不知頭在哪兒。
方力元把他按在床上坐好,抹抹眼水說:“我夢見你多少回呀! ”
水成波搓著手,望著他笑了一下,澀澀的。
水成波不期而至,方力元喜出望外,就說:“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走,咱們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