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人猶豫了片刻,怯怯的將手放下,轉過臉來,同賈璉訕笑了兩聲。
賈璉一瞧這人,卻突然笑了兩聲,挪開了腳問道:“你作什麼在院子裡頭裝神弄鬼的?仔細別駭了別人。我問你,方才在那樹下頭,埋什麼呢?”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鳳姐的陪房旺兒的兒子,來春兒。
賈璉對這人平素印象不深,只因是旺兒家的小子,故還能記得些。旺兒夫婦是鳳姐的陪房,在她跟前算是得臉的下人了,這個兒子教養的卻很不成氣候,本想在賈璉身旁混個差事,卻也處處不得用。他爹孃便斷了讓他當差的想頭,只將他放在府外頭,聽說好酒好賭的厲害。
來春兒摸著頭嘿嘿笑了笑,從地上摸著爬了起來,眯起豆粒兒大的眼睛同賈璉諂笑道:“沒有什麼東西,只不過是外頭朋友送的,不敢拿回家去,恐被我老子娘又一通盤問,這才……這才尋了個樹根兒埋下的。”
賈璉笑道:“哦?既然如此,想必絕非是什麼不得見光的物件了。那不妨拿來給我也見識見識,你說如何?”
來春兒額上淌下汗來,不住的用手背抹著,乾笑道:“這……都是些尋常不過的東西,不敢濁了璉二爺的眼。更何況……這夜半三更的,二爺想必也累了,何必去瞧那些沒所謂的東西呢?”
賈璉冷笑道:“究竟有沒有所謂,還得瞧過了才知道,你跟我過來。”
來春兒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只是又不敢違逆了賈璉的話,只得跟在後頭同他又回了方才的院落。只見賈璉指著那樹根下頭仍露出的大半個瓷器邊兒道:“這便是你外頭的朋友所贈?我怎麼瞧著這花紋釉色,同府上所用如此相近呢。”
其實這會兒光線昏暗,賈璉根本瞧不出那瓷器上頭的花紋釉色,只不過他方才瞧著來春兒支支吾吾的神情舉止,心中便已有了幾分計較,此刻便拿這話來激一激他。
果不其然,賈璉此言一出,來春兒更是惶遽無措,連話都不知如何說了。
賈璉大喝一聲,“大膽來春兒,平時念你老子娘在府中一貫規矩,我和二奶奶待你們家也可謂是實在不薄了。如今你竟做出這等不乾不淨之事,看來平素就是太寬縱了你!”
來春兒此刻已經膝下一軟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哭求著賈璉開恩。
恰逢興兒也提著燈籠來了,見狀不由一驚,只聽賈璉道:“興兒,將他先鎖了去,關到柴房裡頭,待到明日天色大亮了,再好生賞他一頓棍子,由他老子娘自領了他去!這兒子手腳不乾淨,他老子娘只怕也脫不開干係,要我說,這一家子都合該攆了出去!”
來春兒嚇得涕淚橫流,膝行上前抱住賈璉靴子,哀聲苦求道:“璉二爺開恩,璉二爺開恩,小的是一時糊塗,往後再不敢了……再不敢了……二爺開恩,二爺開恩吶!倘若真將小的攆了出去,這往後小的也就沒個活路了啊……二爺開恩……二爺開恩……”
賈璉給興兒使了個眼色,興兒連忙上前將來春兒架了起來,口中訓斥道:“你要仔細著!二爺今兒個本就酒喝得多了些,不欲聽你這些無用的廢話,你個小畜生還敢痴纏著二爺了不成?”
賈璉笑了一笑,走上前來放緩了聲音,道:“來春兒,你老子娘在我和二奶奶跟前一貫得臉,又是二奶奶帶來的陪房,我也不願扯破了臉皮。那東西是打哪兒摸來的?還不快說。”
來春兒哆哆嗦嗦的低著頭,小聲說道:“是……是從書齋那兒……”
“書齋?書齋便無人看顧了不成?這東西個頭兒不小,倒是難為了你將他偷著運到了這兒。”
來春兒吞了口口水,肩膀仍舊抖得厲害,“今兒個老爺高興,回府之後賞了下人們吃酒,看著書齋的便也去了。小的就一時鬼迷了心竅,糊塗油蒙了心,做下這等天地不容的事來。小的知錯了,當真知錯了,只求璉二爺高抬貴手,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賈璉笑了一聲,將興兒喊至跟前低聲囑咐了幾句,便見興兒自將那瓷器抬了出來,一路沿著迴廊去了。賈璉此刻方同來春兒道:“你瞧瞧,為著你一個人兒,搭上了一家子的老臉。以你老子娘在府裡頭的月銀,你怎麼還跑進府裡偷東西來了?倘若是讓旁人撞見了,那我和你二奶奶還少不得要落個管教無方的罪名。”
來春兒見賈璉已有鬆口的意思,忙道:“誰不知道二爺和二奶奶平素待咱們是最好不過的,只是前幾日在外頭……中了人家下的套子,輸進去了五兩銀子。倘若讓我老子娘知道了,還不掀了我的皮去……這才……嘿嘿,二爺海涵,饒過小的這一回吧。往後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