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遠帆的手比較大,跟我的差不多,只是很瘦的他,手比較沒肉,手指細長,手上有繭,還不少,一摸就知道幹過不少體力活,不像我的,比較平滑。我的手在他的牽引下,一遍又一遍地摸著機子上的鍵,他呢,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先按什麼,後按什麼。聲音低沉,沒有多少精神。
他被我打擊到了。
我突然覺得我有些不知好歹。這麼耐煩地帶我買東西,給我做介紹,帶我摸這個摸那個,我居然還不爽,還教訓他,還愛理不理,是不是有些過分?其實除了我老孃和新民哥之外,再也沒有別人對我這麼耐心了。對他們,我懂事之後都非常感恩客氣。可是對詹遠帆,我卻挺霸道挺,呃,怎麼說呢?頗有些刁蠻任性。好像,挺對不起他的。只是突然一下子,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能夠打圓場。
我們很快就決定好買哪臺洗衣機,售貨員給我們開了票,去付款,我從鑰匙包中拿出存摺,遞給了詹遠帆。那傢伙愣了一下,大聲地嘆氣:“你怎麼從來沒有買過東西似的?存摺,我怎麼去付款?沒有銀行卡嗎?借記卡?信用卡?”
我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
“那就只好先去銀行取錢了。用現金……身份證帶了沒?老天,去看看能不能辦一個借記卡,那樣在自動取款機上就能夠取錢,方便一些。”
我搖搖頭:“不行,聽說現在自動取款機有很多麻煩,騙子會用什麼,呃,堵住出口什麼的來騙錢……”
詹遠帆一邊拖著我往外走,一邊哼哼:“你完全用不著擔心,騙不倒你的。你只要把密碼擋住就好了。人家騙子會在機子旁邊貼個通知,要你轉賬什麼的,反正你也看不到,鬼都被騙遍了,也騙不到你。”
我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地跟他到了銀行,取錢。借記卡不能辦,需要身份證。“那隻好下次帶你來弄了……取多少錢?”
“嗯,要多少錢就取多少唄。我身上只有幾百。”
“密碼是多少?”
我啞口。不知道。存摺一向由老孃掌管。
詹遠帆很誇張地嘲笑我:“還真是媽媽的乖寶寶。你去問問,你這麼大的人,還有誰沒有自己的存摺沒有自己的卡不知道自己的密碼?丟不丟人你。怎麼辦?打電話問你媽?”
我手足無措,慌亂地轉著頭:“電話機在哪裡?有公共電話嗎?”
詹遠帆很粗魯地把手機塞到我的手上:“用我的!人家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都有手機。”
我扭了扭,一半不高興,一半害臊:“不會用。”
詹遠帆又把手機奪了過去,說:“號碼是多少?”靠,他的語氣,多少帶了點得意。德性。我撇撇嘴,告訴了他。撥通後,他把電話遞給了我。我問老孃密碼,又解釋是朋友帶我去銀行取錢到商店買東西,放肆講了半天,老孃還是不放心,最後我的語氣凝重了一些,老孃才半信半疑地告訴我存摺的密碼,末了,還要我等等,她馬上趕過來,以防我被騙。
我哭笑不得,再三向她保證,我這朋友,誠實可靠,耐心細緻,不比新民哥差,要她千萬放心,而且,千萬不要來,否則,我的臉都要丟光了。不,老孃,不是您丟我的臉,是我自己丟自己的臉。還說能夠自立呢,連這個事情都做不好。
我坐在椅子上等著,心情特別不好。讓詹遠帆看笑話了。而且那傢伙看笑話,是明目張膽地看。我就算看不到他幸災樂禍的臉,他也一定要發出幸災樂禍的笑。
他果然一直都在笑。取錢,去商店,提貨,上車,一直到我們坐在飯店裡,他都在嘿嘿地傻笑。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他的笑聲,真是讓我不爽。
點完菜,他終於不笑了。也許我的棺材臉終於有了效果,也許,是他已經笑累了。我很嚴肅地對他說:“其實吧,我覺得,你這個人呢,真的很不錯,可是就是,太那個了。首先那個小孩子,沒必要對他那麼兇啊?何必呢?還有跟別人講話,沒必要那麼刻薄。看到人家倒黴,也不用笑得像個白痴吧?”我的話,其實就很刻薄。可是他剛才笑了我那麼久,怎麼著,我也要出出氣。
他擺弄著筷子,悶悶地說:“我好討厭小孩子。又蠢又勢利……我跟你說過我讀書的時候吧,小學,中學。他們嫌棄我,說我家又窮又破又髒又臭,說我是多餘的,因為超生,是不該生下來的……我知道我心思重,那個詞叫什麼來著,憤世嫉俗,常常惹得別人不痛快。我改不了,也不想改。當年那種被貶斥被排擠的情形,歷歷在目,我再怎麼努力,再點頭哈腰都沒有用,總是沒有真正的朋友……其實我如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