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震。
如同溼冷粘膩令人作嘔的蝮蛇纏繞在胸口一般,不懷好意的男聲繼續響起:
如何,不再只是遠遠地觀望著,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到他。這對你來說不難,分明是觸手可及的東西,為何卻偏偏裹足不前,將大好時光白白浪費掉。那人前幾千年的時光已經耗費在了他人身上,然而現今與往後的數萬年光陰終將歸屬於你——只要你肯上前,只要你肯邁出那一步……
雲淵感覺自己與那人的距離變得不再遙遠。彷彿不知不覺中那人身形更靠近了些,近到甚至可以看清那人濃密睫羽微翹的弧度,以及眉心一點豔紅得令他心悸的血淚硃砂。
身體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雲淵面色茫然的往前邁步,想要離前方的紫衣人更近一些,心想就算只是觸碰到那人垂墜著的袍角也行。
蠱惑的聲音繼續著:再往前……再往前,就差那一點點,他就是你的了,只屬於你一個人……
雲淵沒有發覺,此時在他前方不足半步的位置,正有一道萬丈深淵。
☆、寫書人
再往前……再往前,再有一步……你就可以得到他,只屬於你一人……
雲淵的腳抬起,就在即將邁入深淵的前一瞬間,他忽然抬起頭來,上一刻眼中的茫然已消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他笑了起來,是少年得意的笑容,明朗而清澈。
“找到你了。”
與此同時,雲淵手上拂塵的絲線驟然漫長延伸開來,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急衝過去。擊中雲端上的目標之後,再繼續擴充套件開來,一道道絲線交織出一張密集的網,將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頓時天空有如破碎崩塌的鏡,碎片四散墜落。
幻境——破!
“若我是你,就不會做這垂死掙扎。”
空氣中的冰寒氣息未減,然而四處已不再是牡山景觀。放眼望去,地勢平緩,盡是一望無際的蒼白雪原。
——冰寒徹骨而又絕望極端的內心,這便是書妖的真正寫照。
雲淵心中瞭然,終知曉何以《牡山雜記》擇定了這毫無關聯的凡人,作為它新的主人。
王者帝氣是一方面,然而這冷酷的本心,簡直就與當初寫就此書之人一模一樣。
想及那個寫書人,雲淵不由陷入深思:
要說書妖的能力,就是能夠以夢為媒介,窺探他人內心,尋找放大出掩藏在心中最深處的魔障,進而控制這個人,即便此心魔連心的主人都尚未發覺。
寫書人,對雲淵來說,其實也不過是個過客般的人物。
雲淵還是人的時候,寫書人是妖。等雲淵成妖之後,寫書人早已神形俱毀、魂飛魄散。
不過幾面之緣而已,遠遠算不上熟識。因為那時候雲淵不過一小小凡人。雲淵印象深刻,當時自己必須要仰視著,才可以望見那個人。那人高高的站在牡山山巔之上,一身孤傲的絕代風骨,與背後的參天雪樹一樣,冰冷而高不可攀。
而云淵對那人的感情也如同對著那株雪樹一樣,毫無交集,無愛無恨。
直至尋桑的出現。
雲淵對寫書人原本沒有恨,敵意不過是日積月累慢慢堆砌而成的。其實那敵意還可以換成另外一個名字——
是嫉妒。
嫉妒那人可以得到尋桑深情的遙望。嫉妒那人即使死去千年,尋桑依舊還是對他念念不忘,不惜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尋找《牡山雜記》,以助其復活。
然而自己,在尋桑心目中,又是個什麼位置呢?
那般內斂的性子,無論對一個人的感情是愛,是恨,或是無關緊要,俱是無法令人察覺的。就連尋桑愛著寫書人這件事,千年以來,也只有雲淵一個人知道。
不過雲淵還知道一件事,一件足以令他欣慰的事。
就是尋桑再怎麼愛著一個人,也不會因愛變得卑微,進而失去本心。
“他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他自己。”
望著前方的書妖,雲淵笑道:“我註定得不到他,然而你比我悲哀的是,你分明已經得到了,卻依舊不自知。”
拂塵絲線延伸著的另一頭,正纏繞著王惟弈的手臂。在剛剛的強力一擊之下,他右臂受了重傷,正鮮血淋漓的順著指尖滴著血,拂塵原本的雪白絲線已盡數被染至血紅。
而王惟弈卻是出乎尋常的平靜,如同沒有了痛知一般。雲淵知道,那是因為此是他的幻體而並非實體,所以即使是受了再重的傷,也沒有大礙,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