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知道,老僧承的是預言占卜之術,其修為可與千雪山的那個老頭子相提並論,所言之語不可小覷。但正因為如此,他的話,他才不想聽。
更不想,讓父皇聽。
龍夜寒察覺到了懷中人的動作,他安慰般的用手輕拍杞月的背。杞月眯起眼,默不作聲。
“但說無妨……”老和尚喃喃的念著,一雙老眼愈發渾濁,“但說無妨麼?”五個字,像是在問人,又像是在問己。半晌,老和尚才慢慢開口拾起之前的話題,“七年之前,亦是今日之時,老衲打坐之時偶有所感,遂順手卜上一卦,誰料竟得驚天之密。”
杞月閉上眼,睫毛輕顫。
“那引得人間妖界大戰數年的神珠將要現世,並且,將現於東離皇宮之內,皇室血脈之間……”
“那神珠,名為七願……”
“七願百年一現世,每回皆能滿足生靈一願。傳說,若有人能使其認主,便可實現三個夙願,故此引得四方競逐。老衲卜得,其名為七願,正是因為使其認主的條件為七個不同生靈的願關乎同一個人(妖)……”
“而且,七願已認主……”
七願麼?杞月無聲的笑了一下,唇角彎起的淺淺弧度隱約揚起些許嘲諷與悲哀。七願關乎同一人?一求其生,一求其死,其餘五願皆祈掌控他以得天下,如此七願,亦為喜乎?
杞月緊緊的抱著龍夜寒的脖頸,沒注意何時起兩人已回了馬車。
龍夜寒輕輕拍著杞月的背,輕柔的話語響起,聽在杞月耳中卻猶如冬雷,“杞兒無話想與父皇說麼?”
第二卷 真顏 第四十三章 不言,非為不願
“杞兒無話想與父皇說麼?”龍夜寒輕拍著杞月的背,再一次溫柔輕問,一雙紫眸深沉如潭,望不見底。杞月趴在龍夜寒肩上,側開頭不去看那深沉的紫,似乎害怕那溫和只是浮在表面的假象一般。
說?要說什麼呢?杞月僵硬著身子,閉上眼,默默無言。要他說七願在他身上,還是要他說其實他只是帶著殘碎的記憶轉生的孤魂野鬼?無論是哪個,父皇要他說,他並非不願,而是不能。
不能。
因為,若是說了,父皇便也會像娘、像徹、像長青、甚至像小云姐一樣吧。原本就不是真正的溫柔的眼,便會在瞬間變得面目全非,那些接踵而至的痛,流淌不止的血,便會佔據他全部的感知。
然後,然後便會拂袖而去,只給他留下一個決然的背影。
懸掛在車窗上的紗簾被風吹起,一片片潔白與米黃翻滾著,明明暗暗,真真幻幻,沉默中,如同一個個攪在一起的夢魘。杞月的眼無神的落在上面,沒有淚光,卻將一片沉沉的傷暴露無遺。
恍然間,一聲嘆息傳入耳中,杞月張了張唇,一聲“父皇”卻被沉在了喉間,凝滯著,發不出口。他似乎聽見有人用溫柔低沉的嗓音飽含憐惜地喚著“杞兒”,似乎,又有個什麼人,在他耳邊說了句“無妨”,而後,一聲仿若誓言般的言語被輕輕送至耳畔,“杞兒,父皇會等,一直等,等到杞兒願意親口對父皇說……”
一陣倦怠感襲來,杞月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龍夜寒將杞月輕輕放在鋪著毛皮的榻上,靜靜的看著他純真的睡顏,深沉的紫眸緊緊地鎖住那雙閉起的眸,忽然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還是太心急了些。他該知道的,一世傷痛,無論如何,也難以在這數月之中消逝至無痕無蹤。
那樣的傷痛,就算是隻瞭解一鱗半甲的他,想起來也覺得心痛,更何況還是孩子的杞兒。更何況,還是被魘蝶緊緊糾纏的杞兒。更何況,他所知道的,不過是最初的背叛。
可,就是那背叛,將他送到了他的身旁。
……
“小傢伙,你在樹上做什麼?”黑髮青年仰著臉,甲冑上血腥未散,英俊的臉上卻是一片柔和笑意。
“……”樹上那仿若精靈般的少年睜開眼,習慣性的往傳來聲音的方向轉過頭,顯露在月光下的卻是一雙沒有焦距的淺淡紫眸。銀色的長髮在夜風中緩緩飛舞,凌亂的軌跡晃出一片晶瑩透亮。
黑髮青年屏住呼吸,輕柔的開口,柔和的像是怕驚擾那個絕美的精靈,“小傢伙,跟我回去好麼?”
少年未點頭,也未搖頭,就連青年忍不住騰躍上樹將他單薄的身子摟進懷裡時,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近乎木然。那雙淺淺的近乎透明的眸子雖顯得無神,但在月下反射出的光澤卻比天邊的殘月還要剔透。
被染成血色的白衣同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