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雲陌那話是小孩子的無心之言還是有人在背後示意,要說是小孩子自己的話,不過六七歲的孩子,哪裡就有那麼重的心思直直的戳中要害,要說是有人示意吧,那在主峰的人眼裡,可都是在看他們落英的笑話呢。
哎,伊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發脹的額角,說到底還是自己曾經年少輕狂了些,白白的讓別人瞧輕了也就罷了,居然連累姑姑也被人看了笑話。
“頭疼?”低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從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探了他的額頭,略顯粗糙的指腹擦過額角,頓時紅了一片,他有些訕訕的收回手,“對不起。”
“沒事的,只是覺得自己以前可是夠笨的。”他靠在寬大的椅背上,把自己半個身子都縮在椅子上,笑容苦澀,其實也不是笨不笨的問題,在感情裡,哪裡有笨與聰明之說呢。
不過是愛錯了人而已,因為愛錯了人,賠上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對不起了,我已經決定不會再愛你。
他努力的打起精神來,看著站在旁邊的靳野,一件貼身剪裁繡著簡單古樸花紋的黑色衣袍跟裡面只露出了不到半寸的白色衣領,很好掩飾了他過於瘦削的身形,連慘白中透青的臉色也壓下去不少,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精神頭來。
看他這般,便知道他這幾天過的還算不錯,勾出一抹笑容來,“怎麼樣了,柴劈完了?水也擔完了?明日裡要用什麼泉水沏茶,可準備好了?”
“已經全都準備好了,還有什麼要做麼?”
靳野安靜的站在他面前,雖然是青雲門中峰主弟子的身份,可是卻跟那些雜役弟子一樣挑水劈柴,燒火清爐,伊洛讓他做什麼,他便認真的去做,連一句為什麼都不問。
每天最輕鬆也最開心的時候大概是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之後,伊洛會安排他在自己的房間裡泡藥浴,因為泡完之後身體裡的痠痛都會消去,連帶著折磨著他多年的疼痛都會減輕那麼幾分。
果然,伊洛只是擺了擺手,“沒有了,去燒水準備藥浴吧。”
“嗯。”靳野應了,轉身便去準備,方才走了幾步卻又被叫住,回過頭沉默的看著伊洛。
伊洛半響不說話,沉默了許久,方才招手讓他到自己面前來,擺手讓他坐下,有沉吟了一下,才開口說,“靳野,若是你可以修煉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他現在已經在安排靳野循序漸進的鍛鍊身體,只等著把丹藥煉好,就可以修復經脈進行修煉。
“啊?”靳野大概是沒有想到他這麼問,稍微愣了一下,便開始思索答案。
會幹什麼呢,他想著,記起母親差點哭瞎的雙眼,他原也是大家族裡嫡親的繼承人,不過是因為一身無法修煉的經脈,父親嫌惡,兄弟欺凌,僕人都敢責打辱罵,最後母親身死之後,被人千里追殺不得已才上了青雲當了最下等的修奴。
會幹什麼呢,他想,大概是殺人吧,殺光那些曾經欺辱過他們母子的人,一個不留的全部殺光!
伊洛被他身上突然猛烈迸發出來的激烈殺意一驚,淺淺的皺了眉,輕聲喚道,“靳野?”
靳野猛的被驚醒過來,見他皺起了眉,心裡更是一頓,沉重的垂下頭來,眼裡一片片的沉鬱翻滾著,妄圖迅速的把這些情緒壓下去,他向來把這些恨意藏的很深,卻是不知道怎麼突然在伊洛面前給爆發出來了。
大概,他會覺的我是一個很兇狠的惡人吧,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對我這般好了?
“怎麼了,剛剛想到什麼了,怎麼這麼重的殺意,你尚未修煉,可千萬要注意固守本心才是。”依舊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關切跟稍微的擔心,卻是沒有譴責嫌惡,靳野只覺得這是最好的夢境。
雖然內心的很想要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卻又不敢,只能夠就著垂著頭掩著眉眼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見他這般,也知道他沒有什麼心情在談下去,伊洛便讓他出去了。
他其實想問的是,靳野,你若成了那個讓所有天才都自愧不如的靳野,是不是還願意再一次跟著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怕了。
曾幾何時,他也曾經這麼全心全意的付出,一心一意的對一個人好,最後卻是換來那人滿心滿眼的厭惡憎恨和一杯由那人親手遞出的毒茶,他怕若有一天靳野背叛他,他不一定有機會能夠再次重來一回的。
纖細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的划動著,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了一雙黑眸中輕輕閃過的一絲流光,隨即唇邊掛起淡淡若有若無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