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為這間店開多久,他便能惠顧多久生意,頂多戴鴨舌帽和黑超,不打擾其餘食客。誰知老闆娘查出癌症,一家人移民去紐西蘭。店仍在營業,老闆已經換人。

第一次走進這家店時,他們肯定都沒想過。物是人非這四字,無關文字與戲劇,而是現實到底的生活。

夜裡看店的是個女孩子,二十來歲,蠻精怪的。大概不追星,看清他們的臉,不驚喜,倒是有點被驚嚇。最後還是像對普通顧客,拿了兩份選單送到卡座。

這家店不入時,有種陳舊輕浮的精緻,餐單也如此。叫人輕易聯想到一些叫“美華”呀,“天麗”啊,之類理髮店隔壁的茶餐廳。

角落當然有音響,在放一支咿咿呀呀靡靡之聲的歌。巧的很,那首歌是周良蔚演過的一部片的插曲。周良蔚是隔了十年仍記得舊片臺詞的人,每一個用心演過的人都同化成體內共呼吸的一部分。他容易被環境影響,也就是一剎那的遊移,從《雙城》的“陳熙”裡抽離開,不確定自己此時是誰。

女侍應生把他們點的兩杯啤酒滿滿地端上來,周良蔚開口說,“不好意思,可不可以換首歌?”

她嘴唇動了動,沒發聲,回去切下一首歌。前奏很長。

那首歌也很熟,九零年代紅的仿三十年代金曲。這個版本有模仿唱片的沙沙聲,一把女聲捏著嗓子唱,“蝴蝶兒飛去春已不再……”矯情又真心。

“悽清長夜是誰來……拭淚滿腮……”

陸正康把啤酒放到自己面前,挑嘴角笑,有點寂寥。他平時不喝酒。不知道周良蔚是否嫉妒他,他有時嫉妒周良蔚。周良蔚喝喝酒、抽抽菸,對著鏡頭梳頭也好,留一個伏案寫字的背影也好,你說他滿身是戲,好像隨隨便便就拿夠了影帝。陸正康不,陸正康是偶像。他把當一個“偶像”變成工作,偶像要展現正確的行為價值,勤勉到苛待自己又如何。只是今晚,他們變得不像他們,原來一般演員和好演員都會太入戲,也都會在某個交錯的時間點上,驀地看不清自己是誰。

他們之間有什麼?人和人之間最不缺的,是無數種可能。身為局中人,他們並未意識到,他們之間橫著一條沒走過的路。也可以說,是沒千萬沒被選擇的選擇中的某一種。

女聲還在唱,“是貪點兒依賴,貪一點兒愛……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

燈光下,啤酒的顏色很清亮,泡沫充裕到要溢位來。周良蔚沒在喝酒,鈍鈍的,更像在端著玻璃馬克杯喝酒精泡沫。戲裡有化妝和燈光,他們還耍帥。戲外不經過鏡頭、螢幕看彼此,把年齡增長帶來的變遷看得一清二楚。畢竟認識那麼多年。

錯過的也有那麼多年。喝完一杯出店,老城區近海,風吹得人飄飄然,陸正康抱著外套,從口袋裡拿煙出來,問周良蔚,“要不要?”

周良蔚說,“哦,戒了。”

周良蔚拍過一組照片,那時他們還歸屬公司,陸正康去看拍攝。周良蔚坐在那邊,沒笑容。攝影師走來走去地抓頭,“還差一點!”有人遞煙給攝影師,攝影師再把煙給周良蔚。周良蔚開始抽菸,那一刻攝影師按下快門,大功告成。

最出色的那一張登上《娛樂圈》封面,配字是“請放輕鬆”。周良蔚在煙霧後面看天花板,被雜誌吸引的男男女女隔著書店玻璃看他。周良蔚喜歡一杯酒、幾支煙的過一天,林妙妙都不能讓他戒菸,現下他說,他自己戒掉了。

時間才是真的無所不能。

最出色的那一張登上《娛樂圈》封面,配字是“放輕鬆”。周良蔚在煙霧後面看天花板,被雜誌吸引的男男女女隔著書店玻璃看他。周良蔚喜歡一杯酒、幾支煙的過一天,林妙妙都不能讓他戒菸,現下他說,他自己戒掉了。

時間才是真的無所不能。

就是那天晚上,陸正康做夢。他很少夢到以前的事,因為有人跟他講,你只能向前看。

難得做了個夢,他在夢裡記起來,原來曾有叫周良蔚“阿良”的時候。五分假意,好歹也有五分真心。

年輕那時——雖然現在也不老——二十出頭剛入行,傻乎乎一個愣頭青,想和所有人打好關係。公司高層,團隊,劇組的妝師燈爺場務,哪怕龍虎武師都不放過。現在知是不可能,要討好所有人就成了虛偽。但是當時陸正康不想被討厭,不想行差踏錯被笑鄉下小子好蠢。他最想和周良蔚做朋友。

可能他也被誤導了,公司包裝他們做兄弟,一起演戲也演兄弟。周良蔚人又不錯。片場見誰都是前輩,其實人家只是演配角十幾年,在當時陸正康都覺得要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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