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尷尬的還屬鍾巖,他連抹掉臉上沾上的紅酒都沒來得及,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馮以辰給剝光了狠狠地打屁股,這熊孩子得罪人的功夫如此登峰造極,究竟是如何安全活到那麼大的?
他氣得發抖,還必須保持冷靜,起身示意服務生來收拾,一邊半扶著黃導賠笑:〃黃導先去洗一洗,年輕人不小心。〃
黃導面色鐵青,甩開他的手疾步向洗手間走去,鍾巖腦門一跳一跳地疼,一把拉起馮以辰,連和大家打招呼的功夫都沒有,把人丟上車,猛踩油門開了出去。
縱使反覆提醒自己開車要冷靜,安全第一,還是忍不住氣得牙癢癢,鍾巖不知道自己一路闖了幾個紅燈,等到家一看鐘,自己跨越半個城區才用了二十分鐘,不禁產生些後怕,他已經被這祖宗氣的半死,再出個交通事故讓自己死全了,還可能死無全屍,實在不划算。
馮以辰坐沙發上,總算沒有遲鈍到不知道鍾巖正在生氣,難得地不知所措了一回,抬頭望著還在醞釀該怎麼教訓他的鐘巖,眨了兩下黑亮的眼睛問:〃你氣什麼?〃
氣什麼?他竟然問自己氣什麼?
那莫名其妙,無辜至極的眼神,鍾巖抬起手,剛要開罵,被他這個問題又生生憋了回去,憋出一口老血,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是真怕自己動手抽人,忙收回手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點上一支叼嘴裡。
渾濁的煙雲侵入肺部又變成菸圈,似乎把肺部的火氣也帶了出來,鍾巖稍微淡定下來,覺得自己真心沒必要和馮以辰解釋自己為什麼生氣。
他是把他當弟弟那麼照顧,可他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媽,生活工作上的照顧還好,要教他為人處世,人生道理,他哪裡有資格。
又猛吸兩口煙,火焰快速地燃燒近了黃色的過濾嘴,鍾巖用手指把菸蒂掐滅,說得嚴肅又真誠:〃明天開始你別跟著我了,回羅川那讓他親自帶你。〃
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建議你還是別幹這行了,娛樂圈真的不適合你。不,你這種脾氣,我看什麼圈都不適合。〃
馮以辰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被炒魷魚而倉惶和不安,說出來的話更讓人啼笑皆非:〃你不能趕我走。〃
〃我不能趕你走?〃鍾巖剛嚥下去的氣被噼裡啪啦地點上來,點得他七竅生煙,之前在胸膛裡打轉半天的話此刻終於找到了發洩口,竹筒子倒豆子一般,一個不留:
〃馮以辰,你以為四海之內皆你媽,全天下誰都得寵著你讓著你是吧?你本事大,一個小小的助理當得比大腕還大腕,得罪完演員得罪導演。你清高,你有潔癖,被薇薇碰了要去消毒,被導演勸個酒你能用酒潑他,你那麼本事,怎麼不直接潑硫酸呢?啊?你太大牌,我只是個二線小演員,幫你擦屁股都來不及,實在伺候不起,你愛跟誰跟誰,明天就滾,還我個清靜,行麼?〃
四海之內皆你媽,這話是他之前接的一部電視劇裡的臺詞,現在想來簡直是為馮以辰量身定做的。不是對著他媽,他又怎麼能囂張至此,什麼動作都敢做,還跟沒事兒人一樣?
鍾巖他平時脾氣算得上不錯,他只愛調戲人,不愛罵人。這下把話全說出來,暢快不少,沒了力氣一樣坐倒到了沙發上。
馮以辰顯然是被他連譏帶諷的話給說怔了,反應了幾秒像是在判斷他說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感覺鍾巖並不只是在說氣話,他是真的不想要自己了,才神色緊張起來:〃我……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他肩膀垂了下去,像堅韌的小禾苗經過了風吹雨打,圓杏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望著鍾巖,看著有點沮喪,又有點委屈,如果仔細觀察,眼眶還瞧瞧地泛紅,梅花鹿一樣的無辜。
鍾岩心律不齊了一下,他以為自己是被馮以辰小學生都不如的同理心給氣的,話在嘴裡轉了轉,想應該如何解釋,可這種人情世故,真是沒有辦法用語言解釋。
他又不是小學老師,要給他上思想品德課。
煩躁不堪地再點了支菸,終究還是對這個單純的過分的青年不忍心:〃你啊,這叫少爺身子小廝命,我教不了你,之前你給我惹的麻煩我會想辦法處理,你回去找羅川給你安排個不用同他人打交道的工作,文員行政都可以。你看,跟著我你也學不到什麼,出外景還要深山老林的跑,明星的生活並不是你想象中那麼光鮮,沒什麼好的,是不是?〃
鍾巖發現自己對著馮以辰,總有出人意表的耐心。就算是被他氣成了一佛出世二佛涅盤,只要他口氣軟下來,自己就捨不得過分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