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也知自己身份低微,是不能見玉帝的,點點頭,指指不遠處一片樹林道:
“我在那裡等著你。”
練離走進林間,仰了頭去看那枝丫間露出的點點青天,突然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彷彿一個焦雷打在天靈蓋上。
“好俊的小娃兒!”
練離捂了耳朵回頭看,看見一位仙家。身材高大得驚人,極寬的肩,每一邊兒都足能坐下一個小孩兒,一把半長的鬍子,胡亂虯結在一起,面如鍋底,眼如銅鈴。把練離嚇了一跳,愣一下才上前去笑道,“你老人家是誰?”
那老仙家翁聲翁氣地說,“我嗎?你不認得我小娃兒?我是雷公!”
就在練離與雷公招呼之際,允誠正在正殿上等著玉帝的裁決。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薛允誠從天宮正殿裡出來,迎面正碰上太上老君。
老君看著他問道:
“如何?”
允誠行了禮微笑答道:
“還好。是菩薩的面子。”
老君道:
“哦,果然是菩薩的好安排。”
細細瞅了允誠兩眼,他真是有許多年沒看他面含微笑的樣子了。老君哈哈笑道:
“你這麼個穩妥老成的孩子,竟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兒來,倒也是奇了,奇了。我告訴你呀,你爹正在王母的殿中哪。你前腳走,他後腳就到了,一下了轎就給王母叫了去了。”
允誠聽了這話真的是愣住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老君看他眉間的擔憂,哈哈笑道:
“不用擔心啦,如今連王母也想開了。你沒看早已給牛郎織女賜了宮殿了,什麼每年一次鵲橋會呀,也不過是照顧老人家的面子,順帶著迷了世人的眼罷了。如今織女的女兒也要嫁到人間去了,王母她老人家都不說什麼。”
王母殿中,王母正與老閻王對坐著說著話兒。
王母雖是白髮蒼蒼,容顏卻極為端正,膚色細膩白皙,眼神也依然清朗明媚。
王母對老閻王道:“你呀,少操些心罷。你有十個兒子,孫子輩也有一把啦。再過些年,他們一人再給你添上四五個,你那些孫子孫女兒,怕是你自己都要認不清了。你當還是過去哪。多子多福。現在,哼,竟是多子多罪過。人家人間,早就一家只生一個啦。不拘男女。我若不是有這麼些個兒子女兒,何至於頭髮白得這樣早?
我呀,如今也想開了,管他嫁到天上人間地府,到頭來他還得管我叫聲奶奶婆婆老祖宗不是?何苦來,讓人間的人提到我,就以為是棒打鴛鴦,討人嫌不識相的老太婆。戲文上演得那是什麼啊?把我弄得老虔婆子似的,看了沒得讓我生氣!我勸你呀,學學我,有那空,帶著你王妃,上我這兒來坐坐。老君他們幾個老人,如今也不大管事兒啦,沒事也愛上我這來坐著。
世人都說快活似神仙,咱們做神仙的,若不會自尋快活,豈不枉擔了這個名兒?要我說,老不問少事,由他們情呀愛呀地鬧去吧。咱們是得逍遙處且逍遙吧。我那個蟠桃會又要到了,這次的蟠桃格外的好,到時候,你跟王妃早點兒到,咱們老幾個,說說笑笑,吃吃喝喝豈不好?哦,說到喝,那三千年一收成的雲霧茶也進上來了,我讓他們撤了殘茶,新沏一碗來,老閻王嘗一嘗。”
老閻王嘆氣道:
“唉,允誠是我最鐘意的孩子,也是我寄期望最大的孩子。他頂頂象我年青的時候,穩重老成,又有修煉的天份。唉,原本我還想給他說一門好親,就是您老的侄孫女兒。這下子,也完了。”
王母道:
“哦,原來是那個女孩兒,我聽她爹媽說,好象現在也有了人家兒了。就是太白星君的外甥的妹夫的表弟,就在玉帝的文樞院裡任著職。聽說也是學富五車,人長得卻沒有允誠這孩子好。差得遠,人高馬大的,粗粗黑黑,半截子鐵塔似的,看得我眼暈。可是,那女孩兒聽說還就是看上了,也沒法子。
想當年,織女那事兒,我親生親養的孩子,終身大事我不過是稍稍管了那麼一下子,有什麼不可以的?就讓人間的人嚼了千把年的舌頭根子。那個丫頭,當年,委屈得什麼似的,現如今還不是我給她賜了宮殿舒舒服服地過著日子?要我說,兒子女兒的,全要不得!老閻王,喝茶!”
這一頓好說,五顏六色,夾七雜八,九轉十繞,直說的老閻王五迷三道,七葷八素,啞口無言,想起四兒子新近給他添的龍風三胞胎,嘆一聲,喝起了好茶,果然好茶,清心明目,還醒腦子,喝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