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著鎖鏈的手結下指印,烈火霎時間將一側準備襲擊而來的妖物燃成了灰燼。
火舌燎燎,映襯得他的臉色陰沉如夏日暴風雨前的天穹。
這些東西的數量還是一點都沒有減少。
無月的夜色之中,他看不清黑暗裡還蜇伏著多少。
成百?
上千?
近萬?
他已經不想再考慮這個問題了。
車輪戰,會讓人的神經都麻木了起來。
這次,被襲擊了的是大腿。
儘管已經提前避開,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他熟視無睹一般拍上一個止血咒。
這個情景,總是讓他想起今年盛夏彼岸花開曼珠沙華出現在人界那時候曾經發生過的畫面。
那次,也是像現在這樣,孤軍奮戰。
十幾個異能力者圍著他,貓捉老鼠一般的襲擊,想在最後挖出他的心臟、肝臟和眼睛。
他不停地防禦,受傷,防禦,受傷……
週而復始。
那時候,伊武千慕很想很想單非能夠在自己身邊。
那樣的話,他一定有百倍的勇氣來突破重圍。
但是,他也害怕單非會出現。
他怕單非受傷。
最後來的是百里夢鄢,伊武千慕心裡可恥地鬆了一口氣。
愛情裡,誰又不是自私的呢?
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在身上綻放出血色的嫣紅,像是在折磨人的意志似的。
瀕死之前的絕望與恐懼啊,恐怖得令人心寒……
雙腳都被妖物的獠牙劃下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伊武千慕卻像是沒有痛覺一般筆直地站立著,溫雅的面容上面無表情,茶色的眸子沉澱著純粹的光澤,泛著冷然的光澤。
他知道,有人在操縱著這些妖物。
對方甚至能夠看出他的破綻。
但是……
伊武千慕腳下不動,手中鐮刀已經將靠近的妖物撕成了幾段,血腥的味道更加濃郁,伊武千慕甚至能夠看到空氣中飄蕩起的血色霧氣,嫋嫋翻滾不息。
嗅覺,也麻木了。
以他為中心望去,四周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遙遙一看,猶如那亡魂往生的阿鼻地獄,慘絕人寰。
腥風撲面而來!
胸前的衣襟被劃破,差一點,就被那碩大的妖物劃破了心口的位置。
而那妖物,也被伊武千慕卸了一條前腿,綠色的眼睛裡血光大盛。
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但是,伊武千慕不知道怎麼防禦。
這是他的弱點,防守之中惟一的漏洞。
以前,那個娃娃臉的陰陽師總是會站在這個方向,毫不猶豫地為他擋下了所有來自這裡的攻擊,讓他無後顧之憂。
七年的默契,足以改變一個人戰鬥的習慣。
並不是只有單非一直被照顧著。
伊武千慕,也學會了依賴,他以為,自己有把握讓單非一輩子不離開。
即使只是拍檔,只是朋友的身份。
可惜的是,如今,沒有了單非在身邊,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掩飾和避開這個弱點。
或者說,不想。
伊武千慕很累。
沒有單非在身邊,他連戰鬥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許是,七年的守候,也耗盡了他的全部心神。
非非,原來愛一個人,會愛得這麼累……
累到,想要放棄手中的武器,放棄所有的抗爭,就此永遠地沉睡下去……
非非,可不可以教我,怎麼樣,才能不再愛你……
年輕溫雅的驅魔師微微抬起了頭,茶色的瞳仁裡翻滾起了迷濛的霧氣,虛無縹緲的。
手腕,本能地一擋,靈力猛漲,將那暴怒之中的妖物連同一起湧來的十幾只它的同伴齊齊轟然震飛了出去。
骨骼碎裂聲接二連三。
手起,刀落。
萬點血色瀰漫,染紅了暗夜的一天一地。
半徑之內十數米,除了那與眾不同的妖物,其它的,都成了冰冷的殘屍。
非非……
若我不愛你,我會過得有多好?
若我不愛你,我會不會比你幸福?
若我不愛你,該有多好?
可是……
可是……
還是想見你。
還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