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享受下午茶吧。
屬於「家」的溫暖氣氛是一種誘惑,誘惑著淋了雨的客人想立即坐下,享受那溫暖的清芬。
理智投降。麥倫終於說:「沒有主人的允許,擅入不禮貌。」
青年笑著往旁退開些,道:「請讓我有這榮幸,邀請遠方的客人進來避雨,共同享用下午茶。」
「……為何知道我從遠方來?」麥倫皺眉,下意識退後一小步。
青年抱胸歪頭,輕鬆解釋:「我半年前搬回來,附近眾落都跑過,沒見過誰的眼睛比你藍,更別說這髮色……」
麥倫偏頭斜瞄自己的頭髮,銀色月光,偏向珍珠瑩白,「這髮色很稀奇?」
「很稀奇、很美,令人著魔。」說著說著,青年伸手就想去撫摸觸碰那銀白的柔軟髮絲。恰如月光流洩在細瘦肩膀上的髮絲,把客人妝點得宛如妖蠱的幽暗夜神。
「謝謝。」麥倫頭一撇,技巧性避開對方的手,他因為自身相貌出眾,容易招惹些不自重的蜂蝶來襲,早練就了自保的本事。
青年很自然收回手,目光卻依然深邃如海,某種情感的漩渦在裡頭漾開。
◇
麥倫跟著青年,走入維持著上世紀氣氛的起居室裡,牆面上掛滿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片,質樸與紋理粗獷的橡木桌椅有歲月的氣味,地板、壁毯、甚至是灰綠漆色的視窗,在在都鐫刻著時光的痕跡。
遺忘很久的情緒陡然與熟悉的氣味交織,多年前,記憶中的夏日午後早已褪色,卻在這時成為斑駁的網,攀上心頭。他回頭看了看青年,沒錯,物是人非。
青年替麥倫掛好了半溼的外衣,再邀請他坐下,很快送上另一組杯具。在小碎花白瓷杯中注茶時,青年解嘲似地介紹自己。
「歐文?席維爾,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家,目前替報社寫寫專欄文章。回到故鄉來,正在尋找小說的題材。」
「麥倫?特倫森。」銀髮客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頓了頓又問:「我記得……從前住在這裡的人,就姓席維爾……你……」
「你知道啊。」歐文又笑了:「席維爾家世代居住此地。我小時候也待過這房子,父親去倫敦工作才搬走。我在都市待不慣,所以搬回來住。」
麥倫垂眼執著茶杯,不語。原來還是席維爾家的人,真是孽緣。
「這裡太安靜了,常常讓人忘記時間還流動著,卻也相當適合寫作,不是嗎?」歐文微笑:「玫瑰園也荒廢太久,總該有人回來照料。」
「玫瑰開得比往年旺盛,你很有園藝師的天分。」
「不是我自誇,席維爾家的人在照料玫瑰方面特別有一套。一百年前,我先人還由德國引進了原生玫瑰品種,與此地野生種雜交,花色豔紅如血、香味濃甜……」
這番話讓麥倫沉入回憶裡,喃喃答:「猶如狂戀中?」
「嘿,你什麼都知道!」歐文有些訝異。「這品種花期短,難培育,只在夏至前後開花,所以少人栽種。全英格蘭,也只在這裡長了幾株……」
麥倫當然知道,他就是為它而來。
「過幾天就是夏至了,若願意,請多留幾日,欣賞花朵那種奮不顧身、綻放熱情的姿態。」歐文頓一頓,微彎腰,讓兩人的視線能平行注視:「……猶如陷入了狂戀之中……」
似乎暗示著什麼,麥倫移開目光,隨口答:「我很願意。」
歐文相當欣喜,從他掀動的眉色就知道他對客人很有好感。
麥倫假裝沒注意到這點,輕啜了口茶,長睫訝異地扇動了一下,問:「這茶……」
歐文揭開茶壺蓋子,幾片嫣紅的玫瑰花瓣浸泡著。
「以剪刀為絞具,捕獲花朵甜美的香氣,藉由喝茶這完美的儀式,成為魔鬼心靈的祭品……」誇張的手勢伴隨熱情的聲調,歐文宛如舞臺上詮釋劇情的演員。
麥倫笑了,取過微溫的餅乾入口,聽著窗外雨打聲漸緩。
「不愧是文字工作者,一壺玫瑰花茶也能說得像是女巫獻給妖魔的燔祭。」
歐文凝視他的笑臉,有些呆。
「怎麼?」麥倫問。
回神,深呼吸,將那樣的淺笑在心底默默咀嚼,品嚐比玫瑰還芬芳的甜美。
「不,這是一種浪漫。這麼想吧,紅玫瑰是誘惑吸血鬼的毒餌,因為那媲美鮮血的滋味……」故作正經地回答。
「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相信吸血鬼?」麥倫不以為然。
「有的,就在這與世隔絕的小鎮。」歐文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