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無表情地說,“就算要揭開,也別由你來動手,里奧,我是說真的。”
“抱歉你的建議沒被採納,我認為我是最有資格這麼做的人。”黑髮探員沉聲道,“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殺青,你對我隱瞞了太多,整個人都像藏在迷霧後面’——這層迷霧,我必須親手揭開,不論後面的東西有多麼不堪入目,都是我一直以來追求的真相。”
殺青沉默了幾秒,直到他的手指伸過來,忽然低聲說道:“讓其他人先出去!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那麼我只有一個請求——讓其他人先出去。”
里奧的手指停頓在半空。“請求”,這是殺青第一次,用這麼低姿態的字眼與語氣對他說話。
對於一個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殺手而言,將他竭力隱藏的真實容貌暴露於人前,大概是一件比衣不蔽體更難以忍受的事,里奧心想。
或許,還有更深一層的意味?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坦誠相對(這種說法令里奧無法自制地想起那個黑暗中的海蝕洞,但他立刻像撲滅危險的火苗般碾碎了不合時宜的遐想),殺青不希望有第三個人在場,而他……他也一樣。
“你們先出去等我。”里奧對房間內的其他人說,探員們不明所以地互相對視,聽命離開房間。
“羅布。”
“我?我就不用了吧,”羅布乾笑道,“咱們可是形影不離的搭——”在里奧凌厲的眼風中,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吞回最後一個音節,邊走邊說:“好吧,二人世界,是你們的了。”
門被砰然關閉,空曠的房間裡只有面對面的兩個人,氣氛卻粘稠而凝固,像裹著密不透風的一大團黏土,沉甸甸地往下墜著。
“你會後悔的,”殺青說,“為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里奧的目光毫不閃避地直視他,“該後悔的是你,為之前所犯的所有罪行。”他伸手,從髮際線開始,一點一點地剝開薄如蟬翼的面具邊緣。
直到隱藏在面具之後的容貌在他眼中徹底現了行,他仍然維持著屏息凝視的狀態,彷彿全然忘記了呼吸——
這是一張純正的亞裔血統的臉,有著烏黑的瞳仁、淺麥色的面板與挺拔端正的五官,單從輪廓上說是一種線條柔和的俊秀,但鋒芒畢露的眼神與眉宇間的疏冷銳氣,卻將那股先天的柔和打磨成一柄野性十足的利刃,彷彿隨時準備著出鞘傷人。
——這的確該是殺青的臉。里奧釋然而又有些恍惚地想,可為什麼,總覺得這麼眼熟……如果膚色再白皙些、表情再溫和些、眼神再柔軟些……
他猛地後退了一步!
這分明是李畢青的臉!
他在始料未及的震撼與極大的恐慌中僵硬了好幾秒,忽然又想通了其中的竅門,一種被悍然冒犯的強烈憤怒席捲全身——
“這是你戴的第二張面具?用的是他的長相!”里奧咬著牙厲聲道,“你怎麼能用他的臉!你明明知道他多麼單純善良,跟你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故意冒用他的臉來殺人,存心要將他拖進腥風血雨中!殺青,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心胸狹隘、手段惡毒!”
“他,單純善良;我,狹隘惡毒。”殺青的嘴角抿出兩條晦暗扭曲的紋路,“說得太好了,探員,請繼續。”
里奧臉色鐵青地想要撕去這張刺痛他的面孔,不停摳挖的指尖在對方額際留下道道血痕,但無論他如何用力也找不到面具的邊緣,耳廓、下頜,他四下摸索,這張面具就像長在對方臉上一樣牢不可破……
細長蜿蜒的血流從殺青的額角淌下,拐過他目不交睫的眼睛繼續滑落,酷似眼角的一道猩紅淚痕。殺青慢慢笑起來,譏誚、冷雋,惡意十足,“這不是面具,這就是我的臉,否則怎麼能保證跟你朝夕相對而不被發覺呢——讓你失望了,探員,對此我深表遺憾。”
里奧怔怔看他,彷彿在消化話中深意。一個可怕的猜測從他的心底浮現,但他像要把寒冬的暴風驟雪拒之門外一樣,拒絕接受這個越發明朗的事實。他異常強烈地想把事態的走向導回正途,壓制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這是巧合!”他疾聲厲色地說,比起反駁對方,更像說服自己,“世上這麼多人,總有些長相相似……也許你和他有著不為人知的血緣關係……”
“別自欺欺人了,探員。”殺青殘酷地戳破他的願望,“如果我跟他是兩個人,就不會知道我們討論的第一本書是《床前的低語聲》、為你做的第一道菜是魚香茄子煲、第一次被你罵得狗血淋頭是因為三個傻逼搶劫犯、第一次同床共枕是在度假中的小鎮旅館、第一次接吻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