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十分起床,凌曄已不見人影,冷府離軍部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為了不遲到,凌曄怕是六點半就起了。
在傭人的服侍下穿上衣打好領帶,冷子琰站在鏡子前,看著一絲不苟的自己,覺得很像三年前驟失雙親的君痕。
要讓敵人認為,你無堅不摧,讓下面的人覺得,你值得依靠。再大的哀傷也只能在夜裡發洩,到了白日,就必須把一切都掩蓋,不能流露出絲毫的脆弱。
桌上的早餐精緻而營養豐富,聽說是凌曄給廚子下的選單,冷子琰心情有幾分微妙,那個人是打算代替他從出生就跑了的老媽?
“中午和晚上的菜品凌少爺也有準備,不知少爺……?”負責廚房的袁媽小心翼翼試探著問,按少爺的脾氣,應該很討厭被其他人操縱吧,哪怕只是一天的飯菜。
“我一天都在外面。中午的飯麻煩送醫院,晚上我再通知。對了,父親的份也請一併做好,”冷子琰咬下口點心,淡淡道,“醫院的畢竟比不得家裡。”
“是,少爺。”
“少爺,”謝叔遲疑了下,似乎不好說,“凌少爺想住我們冷府,這個……”
嘴裡的點心真膩啊……
冷子琰眉頭一個勁扭曲,“他不怕麻煩?”
謝叔臉上堆起了笑,“凌少爺說,不麻煩。”
120。
國葬定在七天後,有些言論直接指出國葬完畢,就是將軍拔劍之時,甚至有人大膽猜測,將軍會取代大皇子,登上國王之位。
此言論一出,京城人人自危,倒是有不怕死的學生遊行示威,抗議將軍的獨斷專行。遊行演變為暴力衝突,三十八名學生受傷,兩名武裝警察被當場打死。第二天,軍部強行鎮壓,兩萬名學生被捕三千人,傷百人,死九人。外國媒體將這個數字報道出來後,全國譁然。地方勢力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導下蠢蠢欲動,政局一片風雨欲來之勢。
君痕一死,君家基本就是一盤散沙,雖然鳳姨意圖力挽狂瀾,但她畢竟是女人,又是在君家沒有名分的女人。哪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君家這次也是元氣大傷,再沒有第一家族的風範。旁支相繼出場爭奪財產,連君氏大廈也被惡意競拍。資產分配不均,又引發兄弟相殘事件。
相對於君家,冷家要好上許多,家主只折了條右腿,修養三天就坐上輪椅,被兒子推著參與家族會議。
不刻意看空蕩蕩的右腿,冷承風和以前相比無絲毫改變,依舊是雷厲風行依舊是賞罰分明。
主心骨在,就不至於人心惶惶,冷氏股價在冷承風出面後立刻飄紅。
剛接過父親擔子的冷子琰整日忙得不可開交,經常是凌晨三四點才回來,七點就起,凌曄看著他尚未突起來的腹部,滿臉憂色。
按他想法,這個孩子最好是立刻打掉,但冷子琰一聽會三天沒法下床,死活不願,凌曄只得把徐睿招到冷府,貼身照看。
“最多捱到五個月,越拖延對身體損傷越大。”徐睿感嘆,“其實是個很健壯的胎兒,你真不要?”
冷子琰哼了聲,“問那個人。”
凌曄看看冷子琰,再把凌厲的目光射向徐睿,徐睿當即舉起手,諂媚道:“哈……打,這孩子當然得打!”
唔……不是少主的孩子,不打才怪。
出乎外界預料,國葬順利完成,大皇子登上皇位,成為王國第二十六任國王。
國葬之後是君痕的葬禮。
君痕生前風光,死後樹倒猢猻散,來祭奠他的人寥寥無幾。
冷子琰一大早就守在靈堂外。
可他只在遠處看,不敢往近了去瞧。
他沒臉見君痕。
閉上眼,耳裡依稀有靈堂傳來的葬樂,哀慼的,像能將一切都淹沒……
有人敲了下車窗。
冷子琰轉過頭,笑得十分難看,“你怎麼出來?”
“沒見著某人,就說出來瞧瞧,看能不能逮住他。”秦軒拉開門,坐進旁邊的副駕,他嘴裡咬著煙,星星火光如他的臉般陰晴不定。
冷子琰從未見過秦軒如此不修邊幅的模樣,衣衫整潔,臉上卻鬍子拉碴,眼裡全是血絲,顯出幾分兇殘。
“我沒想到他會死,我以為只是結婚。他騙我……哦,不,他連騙我都不肯。”他慢悠悠吸了口煙,轉過頭,衝著冷子琰的側臉吐出去,語調裡有種瘋狂的冷靜,“他看起來,太正常了。”
“他又不知道自己會死,能有什麼異常。”難道還與你來場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