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起的濃煙幾乎燻瞎了眼睛,等所有人都跑出古樓時,身後忽然就聽到一聲猛烈的爆炸,那宅子四下晃了晃,終於哄地一聲完全坍塌下來。眾人驚出一身冷汗,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抬著陸蒙和陸琛兩人上了車,加速度朝醫院駛了出去。
陸蒙躺著的吉普車上都是心腹,他忍著身上的疼歇了一會兒,看著眾人灰頭土臉的模樣,勉強笑道,“辛苦了,各位。”
阿寧咬著唇瞪了他一眼,伸手過去抬起他的頭墊上一個靠墊,聲音有點抖,“還好及時把那個東西掀開了,你的腿差點就廢了好不好……”
陸蒙笑笑,側頭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陸琛,男人雙臂抱著那個袋子一動不動,大大的黑眼睛小心謹慎地盯著陸蒙的腿,嘴唇緊緊抿著,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縮成一團。陸蒙看著他那個愧疚的小樣兒,失笑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耳朵,“沒事,不疼。”
陸琛努力眨眼,再眨眼,想忍卻終於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陸蒙伸手擦擦,越擦眼淚越多,只好揉揉他頭髮安慰,“不哭了啊,陸家的男人不可以隨便掉眼淚,記不記得?”
陸琛用力地點頭,忽然撲過去抱住陸蒙把頭埋在他懷裡,在他衣襟上蹭著眼淚哽咽著低低喚他,“哥哥,對不起……”
陸蒙覺得心臟微微地刺痛,他輕柔地摸著他的頭髮,聲音卻有些沉了,“好好活著,就算為哥哥,好麼?”
“……”脖子僵硬了好半天,陸琛終於慢慢點了點頭,陸蒙心裡鬆了口氣,擔心少了,人忽然就沒什麼力氣,腦子暈暈沉沉的,安撫著陸琛的手有些沉重。迷迷糊糊間,他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什麼幻境裡,寒冷的風,身上刺骨疼痛的傷口,頭頂是一輪暗黃的月亮。他看到自己坐在冰冷的臺階上,皺著眉咬住菸蒂,像是忍著身體的疼痛。
他呆了呆,終於想起來,是那個夜晚,自己為了讓蘇鬱不再那麼壓抑,為了讓他不再那麼恨自己,把皮帶給他,讓他隨便往自己身上抽,他想把欠蘇鬱的都還了,還清了,也許那個男孩子終究有一天會愛上自己的。可是他記得那天的蘇鬱像個魔鬼一樣醜陋猙獰,那個一直善良沉默的孩子,揮舞皮帶時候的恨意幾乎灼燙了他的心臟。
‘你憑什麼那麼對我!憑什麼!’蘇鬱狠狠抽了一下,然後又撲過來又踢又打,‘我打死你,我殺了你,你這個畜生,混蛋!’
他默默忍著,周圍驚愣住的囚犯們想衝上來阻止,卻都被他罵了回去。他回頭看著蘇鬱滿臉的淚水,覺得身體遭的痛遠遠不及心尖上的疼痛,後背被抽打得鮮血淋漓,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住的,一片血泊裡他挺直腰勉強站住,然後回頭看著蘇鬱空洞的瞳孔,沉默了很久終於說了一句,“打夠了吧?沒打夠繼續。”
蘇鬱的瞳孔顫了一顫,抬頭愣愣看他,終於別開頭不再說話。他深深吸了口氣,撐住要散架的身子一步步邁出房間,關門前還不忘命令眾人關燈睡覺,而後自己拿著一盒煙蹲坐在臺階上,看著頭頂昏黃的月光覺得心裡發冷。
他以前只知道蘇鬱定然恨他,卻沒想到恨得這麼深。一鞭一鞭,幾乎是用命在往死裡抽他,他也知道以前自己對蘇鬱不好,甚至說很混,可是後來畢竟寵了他這麼久了,什麼好的都給他了,他卻還是這麼恨自己,恨得恨不得剝皮拆骨一般。陸蒙覺得心裡發澀,咬著煙的嘴唇都在抖,全身被打得沒力氣,手上也都是血,他好不容易把打火機掏出來,卻怎麼也點不燃,手指抖得厲害,有點虛軟,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看個醫生包紮傷口,卻還是執拗地坐著,自虐一樣感受蘇鬱給的疼痛。這種痛苦,也許也是自己曾經無數次加在他身上的,他也這麼痛過嗎?痛得恨不得暈過去才好。
放棄地收回打火機,叼著煙,陸蒙看著月亮發呆,腦子裡掠過和蘇鬱在一起的這兩年半,忽然就覺得,也許這個人真的就不可能愛上自己了,也許這一輩子,他對自己也只有這麼深刻的恨了。
自嘲地笑笑,陸蒙咬了咬菸蒂,頭埋在手臂裡閉上眼睛。
月光很冷,他不想回去,一片靜謐的夜色裡,他忽然聽到一個細微顫抖的腳步聲,有點膽怯,有點猶豫,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心裡緊了緊,終於還是抬頭看過去,月光下,那個男孩子瘦削的身影倒映在瞳孔裡,紅紅的眼睛,留著淚漬的臉龐,和那雙漆黑的,那麼單純的眼睛。
他盯著他看,蘇鬱僵著,手足無措似的垂頭,陸蒙終於笑了笑,招招手,“過來吧,陪我坐會兒。”
蘇鬱忽然抬起頭,快步走過來,卻還是在他身邊猶豫了。陸蒙抬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