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王麗楓又端著膳食到書房,白振軒道:“你且坐下,我們兩個好好談談。”
王麗楓溫順地將托盤擱於几上,便站到白振軒面前,白振軒一襲白裳,長髮披肩,坐於榻沿,因為長期傷病,人顯得分外蒼白,氣質便也更加出塵。他指了指榻前的圓椅,道:“你坐。”
王麗楓溫順地坐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很有些眼觀鼻鼻觀心的意味。白振軒注視了她許久,終於道:“我們兩個之間可能再也無法和好了,對吧?”
“我們兩個之間什麼時候好過?”
白振軒愣住。
王麗楓又淡淡道:“即便阿暖從中撮合的日子,你我之間亦是貌合神離,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還是將來,我們之間都隔著心硯,無論她死了,還是她活著,我們之間都橫著一個她。”
白振軒嘆了口氣,道:“心硯的死和你有關嗎?”
王麗楓仍然淡淡道:“這很重要嗎?”
白振軒啞然失笑,“的確不重要。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王麗楓抬起眸子,慎重地看著他,“我不和離,但是你可以休妻。我們之間的婚姻是我母親在世時親自定下的,我不想對不起她,所以我們過不下去了,我們要分手,但絕不能由我先提出來。”
“白家祖訓,不許男子休妻。”
“白家祖訓,還不許男子納妾,因此你失去了心硯。”王麗楓站起身,漠然地向外走去。
白振軒看著她飄渺纖弱的背影,心海翻波:白家祖訓!白家祖訓!白家祖訓!因為這祖訓,心硯死了,母親死了,他白振軒做了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來,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驀地,他毅然起身,走到書案前,研磨提筆,展信落墨:休書……
※
白振軒的休書在白家一石激起千層浪。白玉書盛怒,駱雪音卻陰險地笑起來。王麗楓收拾了行囊,將那休書放進了包裹之中。她走出裡間時,南湘和寶蝶在外間嚶嚶哭著。她道:“你們是白家的丫鬟,所以我不便帶你們走。”
南湘和寶蝶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哭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王麗楓絲毫不留戀地撩起簾子走了出去。梅香塢的園門口站著白雲暖和楊沐飛,他們憂愁地看著她,喚著“長嫂”和“表嫂”。王麗楓淡淡笑道:“莫再這樣喚我,白少爺已寫了休書,我就再擔不起你們那樣的稱謂了。”說著,王麗楓徑直走掉。
白雲暖道:“我去勸哥哥。”說著就衝進了梅香塢。
而楊沐飛一邊追著王麗楓的步子,一邊急匆匆道:“表嫂,總有迴旋的餘地的。表嫂,你不要那麼急著離開白家,我們都去勸勸表哥,表嫂,你那麼愛他,他這樣對你不公平……”
王麗楓猛地停住腳步,側頭,對楊沐飛道:“不愛了。從前愛他只是因為他是我丈夫,從今往後他不是我丈夫了,我便不愛了。表弟,不,沐飛,不是你表哥休妻,是我要他休妻。”
說著,給了楊沐飛一個清澈的笑容。
楊沐飛眼裡有淚霧升騰起來:“表嫂,你嫁進白家一年時光,經歷得太多了,你太苦了……”
“也不全是苦,至少與你夜半傾談的時候我是幸福的,因為我感覺到了溫暖。”王麗楓說著,便揹著行囊飄然走遠。
楊沐飛看著她的背影,終是消失在寶芳園一片綠肥紅瘦之中,心裡疼到不行。儘管讓白振軒休妻是她的本意,可到底她終是成了棄婦,外面的人編排她、消遣她、譏笑她是必然的,她的將來該怎麼辦呢?
楊沐飛的心就如一團亂麻。
※
梅香塢內,白振軒已穿戴整齊,站在迴廊之上。適才王麗楓走時,他一直在那裡目送著她。這個女子只有這離去的背影令他震動與敬佩。
白雲暖進了園子,上了迴廊,見白振軒一襲素服,蒼白如雪,頭上四方髻上繫了條雪白的絲絛,這是為母親戴孝的打扮。
白雲暖走到白振軒跟前來,還未張口,白振軒已先行說道:“請你相信,離開是她自己的選擇。”
白雲暖愣住,見哥哥眼角眉梢全是落寞與絕望,萬千責備和勸慰的言語竟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白振軒繼而拉住了她的手道:“暖,陪哥哥去祭拜母親,還有心硯。”
白雲暖看著白振軒哀傷欲絕的面容,只好點了頭。(未完待續)
ps:過年快到了。謝謝雨刻昨天的玫瑰花。今天下雨,天陰到讓人心塞。我這心情隨天氣變化的人,很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