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廂房時,見天已大亮。
經了一夜的鬧。真娘有些腿腳發虛。
白雲暖扶她到廊下長椅上坐了。問道:“聽說哥哥是在王家的園湖裡落的水,那長嫂呢?她怎麼沒有一同回來?”
真娘向廂房內望了望。便湊到白雲暖耳邊,壓低聲音道:“昨兒夜裡事情發生得突然,王家來報信,老爺夫人都亂了手腳,便沒人通知小姐,非但少爺,還有心硯也一同落了水。”
白雲暖一下睜大了眼睛,“那心硯人呢?”
真娘素知白雲暖與心硯主僕情深,一時不知該不該將心硯的噩耗告訴白雲暖,可是人死已成定局,如何能瞞得了,正在心裡琢磨著措辭,白雲暖便問道:“心硯是不是出事了?”
真娘抿了唇,點了點頭,道:“少爺還有一息尚存,只是心硯,沒有救過來……”
白雲暖一聽,人幾乎昏了一下,但立即打起精神,抓住真孃的手問道:“那心硯的屍身現在何處?”
“老爺夫人因為少爺的事無暇顧及心硯,她的屍身還留在王家內,心硯是咱白家的丫鬟,沒有白家的吩咐,王家也不敢擅自處理了呀!”
白雲暖此時頭皮發麻,心底裡所有眼淚都往眼眶上衝,可是又擠在眼眶周圍,將眼眶擠得脹疼,卻愣是落不下淚來。
她顫巍巍抓住真孃的手,道:“父親母親要顧著哥哥,咱們去王家把心硯的屍身接回來吧。”
真娘見白雲暖忍著巨大悲痛強作鎮定,不免心疼,又想起心硯那孩子一向乖巧伶俐,卻落了如今的下場,就少不得落淚點頭。
白雲暖找了溫鹿鳴,帶了允姑和一般家人,坐了馬車去了王家。
在王家的一個小廳裡見到心硯時,白雲暖的腳癱軟了一下,幸而溫鹿鳴扶住了她。她抖著身一步一步走向躺在木板床上的心硯,抬起千斤重的手掀開蓋在心硯頭臉上的白布,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心硯因為是溺水而亡,面部青紫、腫脹,整個人都變了形。白雲暖猶若被什麼重重撞擊了胸口,竟又讓主僕生死分離的場景重演。前世,從碧波潭裡溺斃被打撈上來的心硯就是這樣的,慘不忍睹,面目全非。
此刻,記憶中前世的那場天人相隔和眼前的場景不停交疊,白雲暖終於哇地哭出了聲。她撲在心硯身上哭得昏天黑地,肝腸寸斷,在場的旁人無不動容。
旁人只道她這主子對奴婢恩深,又怎知她心裡的別樣苦楚?
為什麼,為什麼又讓悲劇重演?前一世我讓你死於非命,這一世,我自信滿滿,卻依然讓你暴斃水中,這到底是為什麼?你的償命之恩、忠主之心為什麼我重新活過亦報償不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白雲暖搖晃著心硯的身子,心裡萬千苦楚無法說出口,只能化作聲聲乾嚎和捶胸頓足。
真娘恐她哭傷了身子,要上前安慰,卻被溫鹿鳴拉住。
“讓她發洩出來,發洩出來會好些。”溫鹿鳴道。
真娘只好淚眼汪汪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而當白雲暖的淚紛紛落在心硯面頰上時,心硯七竅流血,那黑紅的血從她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裡汩汩奔流出來,白雲暖忙伸手要去堵那些血,卻只是沾滿自己雙手,那些血怎麼也止不住。
人死後七竅流血,勢必有極大的冤屈呀!
真娘見她家小姐近乎癲狂地擦拭著心硯面上脖子上的血,再也看不下去,便去拉她。
白雲暖一邊掙扎,一邊死死抓住心硯的手,不讓真娘拉她離開,然後她只覺手上一硬,似乎觸碰到了什麼,定睛一看,整個人都激靈靈一凜。只見心硯的手竟然潰爛得露出了白骨,而自己的手指正嵌在心硯裸/露出來的手骨上,那手骨在一片爛肉中雪白觸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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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沉冤
白雲暖用盡全身力氣推開真娘,撲到心硯身邊去,她看著心硯的手,那手已經腐爛,露出白骨森森。如果說溺水之人在水中浸泡得久了,肌肉是會腫脹變形,可是短時間內就潰爛見骨,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心硯是落水不久連夜撈上來的。除非是落水前這手就已經潰爛了,再經過湖水浸泡,才可能爛出白骨!
白雲暖整個人驚跳起來,迫不及待捋起心硯的袖子去看她的手臂,觸目驚心!又去撩她的衣裳,同樣觸目驚心!片片淤紫,點點燙傷,處處紅腫……這些傷痕因為肌膚在水中的浸泡而越發明顯突兀。白雲暖只覺有根繩子重重一拽,五臟六腑就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