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踏步走到徐偉平旁邊坐下,“我一聽說你在J市,趕緊讓小劉去找你,特地給你接風。”
“謝了。”徐偉平端起剛滿上的五糧液,敬了周克一杯。
“找你真不容易,”周克說,“手機關機,打聽一圈都不知道你在哪。要不是瑞娟說你去她爸媽家看過,我還真是不知道你來J市了。”
徐偉平笑了一下,沒說話。
“最近……怎麼樣?”,周克觀察著他的神情,放緩了語速,關切的問,“家裡都還好吧?”
徐偉平雙眼瞧著自己的酒杯,嘴角一直保持的微笑中慢慢泛出一絲苦澀。
“一個破產的人還能怎麼樣?”他平淡的開口,“公司被封查後,我把弟弟送回老家了,現在完全成了孤家寡人。”
“有地方住嗎?”
“……”,徐偉平沉默了一下,答非所問,“過一天算一天吧。”
“偉平,”周克伸出手臂用力摟摟他的肩,“別灰心。這麼多朋友,都可以幫你。大家其實都很關心你。”
徐偉平轉頭看向周克的眼睛,看到裡面真切的忠誠、友情。徐偉平心情很感激,又很複雜,表面上卻只是淡然一笑,“謝謝你了,阿克,這麼多天來,你是第一個願意跟我一起吃飯的朋友。”
“還有喝酒。”周克舉起酒杯。
“我敬你,”徐偉平托起滿杯,“剛才在車上聽小劉說,你剛選調了副局長,恭喜高升,鴻圖大展。”
一飲而盡後,徐偉平白淨的眼皮上飛出一抹緋紅。服務員端上雪蛤湯。周克喝一口,問:“偉平,你到J市來做什麼?肯定不是來找我的吧?”
徐偉平摘下眼鏡,用紙巾擦了擦上面的水霧,說:“隨便走一走,我現在只剩下時間了,多得用不完。”
“散散心也好。多呆幾天,我給你安排住得地方。”
“不麻煩了,我明天就回A 市。”
“回去做什麼?”周克放下筷子,“別怕給我添麻煩,別人都怕周盛,我是不怕他的。”他的語氣突然提高了,忿忿然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是我大哥又怎麼樣。我就不能看他這麼對待你。好歹我們都是一個院裡長大的。”
徐偉平只是耷拉著眼皮盯住自己眼前的盤子,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他拍了拍周克的手臂,“阿克,你是官,他是商,以後就該他怕你了。”
周克並沒有把他的話當真,一個失魂落魄的失意者說得話都是當不了真的。徐偉平本就不擅飲酒,也沒怎麼動筷子吃菜,空腹喝了兩杯五糧液,借酒消愁,只要能讓他發洩出心中的苦悶,無論吐出什麼令人尷尬或驚世駭俗真言來,哪怕是罵周盛的娘,周克也不會計較。
然而徐偉平卻只是沉默著。冷靜、麻木、漠然,像是把自己封閉在一個殼裡。周克是不希望看到他這樣的。
“你去瑞娟那看過怎麼樣?”為了引他說話,周克提起一個新的話題,“老餘父母還好吧?”
“不好。”徐偉平簡短回答,“九十多歲的老人,受不了這個刺激,現在還在醫院。”
周克嘆了口氣,“想不到老餘會走這一步,他當過兵,本來是個很堅強的人。”
“那是因為周盛把他逼得太絕了,”徐偉平突然抬起眼皮,盯住了周克的面孔,目光灼灼,“老餘走之前,去求過周盛,沒有用。周盛說:你可以從華茂大廈頂樓跳下去,徐偉平也可以,擋不了任何人的路。老餘就真得跳了,我在頂樓坐了一夜——”
“偉平,”周克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緊,“別做傻事。留得青山在,日後終會東山再起。”
徐偉平垂下眼皮,雙頰因為酒精和剛才一陣抑制不住的情緒暴發,燒得通紅。他暗暗的咬緊牙關,不願意說得再多,暴露得再多。他差點說出口的是:“我在頂樓坐了一夜,腦子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不能死得太早,我得卑微羞恥的活下去,看著仇人先倒臺。”
(二)
徐偉平第二天就回到A 市。周克送他到車站。周克還想勸他在J市多留一段時間,就是怕他一個人在A市想不開。徐偉平婉謝好意,堅決的要回來。
或許只因周盛在A市。徐偉平想在同一座城市裡,離得更近的,獲知事成的訊息。
至於到時周克會怎麼想,徐偉平顧不了那麼多了。儘管現在他覺得非常對不起周克,事實證明,周克是唯一一個真心誠意可稱之為朋友的人。
這當然也跟周克不畏懼周盛有關。其他人都是商人,都與周盛有千絲萬縷的聯絡,都迫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