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時,受大苦惱,無法可喻……故名死苦……”
“有五事具足殺人,犯波羅夷。何等五?一者人,二者人想,三者興方便,四者殺心,五者斷命……”
“殺生罪……不論現在或未來,皆應受苦報……睡時心怖,覺亦不安、常有惡夢,常懷惡念……”
“……徐偉平,別做對不起良心,令你自己後悔的事情……”
腦子裡亂紛紛的念頭還沒有轉出個眉目,徐偉平已經重新鑽入車裡,扳住周盛的身子。
“周盛,”他壓低了聲音,卻加重的語氣,帶著點殘酷命令的味道,“我這會再使一把勁,拉你出來。再疼你都得忍著,不要叫出聲來。你就當……就當卡住的胳膊不要了……”
“……好……”,周盛微弱的應了一聲。
徐偉平抱緊了周盛,拼命向外一拉,他能感覺到懷裡的身體猛得一抖,可卻一聲都沒有發出,周盛也許咬緊了牙關忍住疼。可徐偉平顧不上那麼多,他不再把抱住的東西當人,只當個物件,只要把它拔出來就好,生生扯斷一隻胳膊又怎麼樣!要是一條胳膊能換一條命,擱誰都願意!
“咔嘣”一聲脆響,不知道是胳膊斷裂的聲音,還是周盛咬碎了後槽牙,抑或徐偉平的幻聽,他只覺得懷裡卡得死死的身子猛得一鬆,周盛向外一歪,挪動了位置。
“爬出去!”徐偉平奮力推搡著堆擠在自己身上的這個龐大沉重的軀體,他壓根顧不上週盛能不能緩上一口氣,他只要趕緊把周盛推出車子,確保兩個人可以儘快離開車禍現場。
當他們連滾帶爬的鑽出了車子後,周盛癱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徐偉平也累得不輕,他嚥了口唾沫,駕住周盛尚還完好的那隻胳膊,試圖強行將他駕起來。
周盛努力配合他的動作,一個趔趄,低低的呻吟一聲,帶著徐偉平一起重重的栽回到地面上。
“你怎麼樣?”徐偉平擔頭看看不遠處的山坡,雖然被密林遮住什麼都看不見,而且山風越刮越大,“呼呼呼”吹得每顆樹黑黝黝的影子在深藍的夜幕下拼命搖晃,鬼哭狼嚎一般,光是聽著都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徐偉平顧不上肆虐的狂風,他的手搭在周盛開的胸前,只覺得癟癟的、粘乎乎的一片。周盛在用力的呼吸,可是那聲音聽在徐偉平耳朵裡非常不祥,“嘶嘶嘶”的象是肺部被戳穿了,正漏著氣。徐偉平掏出手機遮著光亮小心翼翼的照了照,只看到周盛整個右邊身子都是血汙一片,他根本來不及細看,就慌忙合上了手機。
“你哪裡受傷了?”徐偉平急急的問。
“……我不知道……”周盛艱難的吐了口氣,“……可能是中彈了……”
徐偉平慌亂的摸了摸他的脈博,象是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似的,有點語無倫次,“你得站起來,再堅持一下,我扶你起來,躲到樹林子裡去……他們可能就在500米外……”
“……你走吧……走吧……”周盛無力的揮了揮手,“不用管我了……”
他在黑暗中胡亂的觸碰到徐偉平的臉,手指冰涼,徐偉平的臉頰也是涼冰冰的,周盛垂下手臂,喃喃的說:“……你走吧……我死不了……”
徐偉平卻象是沒有聽見他的話,站起來看看漆黑的天空,下定了決心似的重新蹲下來,脫掉自己的襯衫,抱住周盛,將他的胸膛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說:“站起來……我們走……”
他奮力站起身子,同時也將周盛沉重的身軀支撐起來。周盛比他高大,這種時候壓在他身上仿如泰山壓頂。徐偉平搖晃了幾下,咬咬牙,堅持住。因為他感覺到周盛也在拼命用意志力拖起受傷的身軀——周盛的求生意識仍舊很強烈,只要還有機會,他就一定能支撐等到救援抵達。
所以自己如論如何不能先懈了氣。
徐偉平此時再沒有別的念頭,腦海裡反反覆覆盤繞得只有一句話:救這個人,只要他還沒死,就要想辦法救他。
你不救他,就等於殺了他,自己逃開,置他不顧,一個人在荒野中孤獨絕望的等死,等同於親手行兇要了他的命,只怕你一輩子都要後悔、都要做惡夢。
夢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荒林中,被人射殺。夢見他伏在你耳邊象往常一樣低低的喚“偉平……”。夢見他的墳墓冰涼。
(三十四)
山風越發的緊,越發的密,“嗚嗚嗚”的含悲帶泣,在密林裡打著旋,裹得人寒毛倒豎,冷意森然。
徐偉平早已看不見林子外面的情況,但他總覺得風中似乎就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