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修的。他既是這等人,那肯備齋我們吃?依徒弟之意,寧可忍一時,再走一程,料前途必有寺院或人家潔淨處去化。”三藏道:“悟空說的是。只是語能在廟裡不出來,你可叫他出來挑經擔。”行者道:“師父,我等先走,他獨樹不成林,見我們走,必然跟來。”三藏依言,趕著馬垛,方才五七里,只聽得前路樹林裡木魚聲響。行者道:“師父,木魚聲響,定是個寺院;不然定是個善人家。我們歇下擔子進林裡去看。”三藏把眼去看道:“徒弟,不消歇擔子,進去吧。那林裡露出屋脊來了,且香風吹來,必是肯焚修功課的。”行者依言,挑著經擔,直入林來,果然是個小庵。三藏見那匾上寫著洗心庵,乃說道:“方才那廟匾上是齋心廟,卻也好個名色;為何這庵中香火不斷,那庵中冷冷清清?”行者道:“師父,不但香火,且是木魚兒聲朗,必是庵裡有人誦經。我們歇了擔子進去化齋。”三藏依言。
師徒進到裡面,卻是個小小經堂。只見一個老僧手捻著數珠,口唸著經卷,一個小沙彌散著木魚兒,齊聲相應。三藏見了,那老僧:袈裟偏袒半身肩,朗朗經文口內宣。
手內數珠輪轉捏,莊嚴色相動人天。
老僧見了三藏,忙住了口,走出堂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師父,從何處來?”三藏道:“弟子大唐僧眾,從靈山取經回來。一路來挑擔力倦,偶過寶庵,暫歇片時。聞得木魚聲響,爐香風送,必知是有德行禪師,故此進謁瞻仰。”老僧道:“久聞中華聖僧取經回國,何幸相遇!”乃叫:“沙彌奉茶,快收拾素齋供獻。”三藏與行者、沙僧歡歡喜喜坐下,只不見八戒前來。
卻說八戒腹中飢餓,見了齋心廟匾上一個“齋”字,歇下經擔,大叫化齋。三藏、行者扯他不肯出來,叫了半晌,不見有人答應。話說這齋心廟原是老妖變化了待唐僧師徒的。為何不出來答應,有個緣故:眾妖計議,原探八戒與三藏們嗟嘆,惟八戒叫餓的緊。眾妖知行者神通利害,故此等三載、行者往前去了,單單隻剩下八戒,單騙他一個擔子。那玄鶴老卻變了一個老道者,走出見了八戒,問道:“你是何處來的古怪像貌長老,在此狂呼大叫?”八戒把化齋的話說出來。老道說。“既是通路過的師父,我齋飯雖有,只是不能供奉多人。若是有令師們多位,卻不敢留。”八戒只要顧自己,乃答道:“我師父們有處吃齋去了,只是弟子領惠吧。”老道聽了,乃喚徒弟快來。只見廟門裡又走出一個道者:太極冠兒頭上簪,四周鑲嵌道衣新。
黃絲絛子當腰束,手內頻揮白拂塵。
道者走出來問道:“師父,喚徒弟何用?”老道說:“這位取經長老飢餓了,可有素齋飯敬他一餐?”道者說:“有便有些饃饃,只是冷了,待徒弟取了柴火烙熱了,方才可敬。”老道說:“待烙熱,不知長老可等得?”八戒道:“正為師父、師兄擔子前行,難以久等;況且腹餒,俗說的好,飢不擇食,便冷些也罷。只求多幾個兒,足見齋僧得飽。”那道者走入屋內,取得四五十個大小饃饃出來,又沒一點茶湯。呆子見了,把手摸,如冰鐵一般。他那裡顧冷,囫圇一氣吞了十數個。便覺涼心墜肚起來,說道:“師父,有熱湯兒佈施些也好。”道者說:“卻不曾取得些火來燒湯。”老道說:“師父若要湯,卻是不及;嫌冷,少吃幾個吧。”八戒聽得少吃幾個,笑道:“師父,我方嘆少,既承高情,捱了吧。”又囫圇吞了十數個,便腹中疼痛下墜,連說道:“不好了,甚麼饃饃?吃下去作怪,作怪!”八戒只說了個作怪,那妖精便作怪起來。裡邊又走出幾個老漢子來,把八戒繩索捆倒在地;走出廟門,把經擔解下,去了禪杖,揹著擔包往西邊飛走。八戒兩眼看著,身子那裡動得,只見妖精揹著經包去了。頃刻,那裡有個廟堂,卻在樹林裡地下被繩索捆倒,掙挫不開。乃大叫:“師父,師兄!快來救人!”
卻說三藏被老僧留住吃齋,久等八戒,不見前來,憂心頓起,向行者說:“徒弟,悟能不依我們言語,歇在那齋心廟前,進內化齋,此時尚不見到來。那裡是吃齋捱了工夫,只恐怕生出怪端。況那廟名‘齋心’,不知心果可齋?萬一八戒貪齋惹怪,為害不校你可速去探著。”行者道:“師父,我原看那廟冷冷清清,無香火氣味。只怕八戒賞心,惹了邪魔,待徒弟去探看了來。”三藏道:“我不放心,你須同沙僧去探看。”只見老僧聽了,與小沙彌呵呵大笑起來。三藏忙問道:“老師父,你呵呵大笑為何?”老僧道:“自作自受,都是你徒弟惹出來的。我聞這地方離了靈山路遠,有一種木石禽鳥之怪,專一迷人。高徒莫非被此妖怪迷了?只恐經擔有失,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