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道:“老師父,請屋裡坐。”卻才把眼看行者們,也不驚異道:“列位師父,想是一路同行的。可把擔子快卸下進屋來,風雨只恐就到。”行者們便忙忙卸下經擔,扛進屋裡。
只見一所大廳堂,師徒們坐下。那士人便問道:“老師父,小子在屋裡,已聽知你們說是大唐僧人上靈山取經回還。只是靈山到此,途路甚遠,聞知一路來妖魔攔阻,甚是難行。就是我這地界,東去有一林,西來也有一林。且說這西來林,臭穢難當,行路之人多少傷害,師父們如何過得來?”三藏便把過林這些功勞,多虧了大徒弟孫悟空,如此如此手段說了。那士人兩眼看著行者,笑道:“這位師父,相貌非凡,真有降龍伏虎手段。我這村中,曾說這林要復了香氣,只等聖僧來。今日果應前仙人之言。”士人恭敬行者,一面叫家僮備齋款留聖增。八戒見了,便叫將起來道:“師父,我徒弟也曾三遭探聽,只看這手背被傷。難道過這林,只是孫行者服力過來?”沙僧說:“便是這擔子,也要我等用力擔將過來。”
三藏微微笑道:“請問先生,高姓大名?這後林已過來了,方才說前一林叫做甚林,不知可順便好走?”士人把眉一蹙道:“林雖好走,當初不知是甚緣故,來了一個妖怪,盤踞在內。往來行人禁聲悄地便安靜過林;若是咳嗽一聲,腳步稍走的響,一時驚動了這妖怪出林,拿將去,也不傷害,只蕩著他邪氣一迷,把生前行過的事都忘了。便是熟識親友,毫不相認,痴痴呆呆。醫藥也不效,符水也不靈。”三藏道:“山上可有條小路轉的過去?”士人道:“小路雖有一條,卻轉遠了幾十裡,且是崎嶇險峻,空手尚難,行囊怎過。師父們有這許多櫃擔,去不得。”三藏也愁著眉道:“如何處,人便躡著腳步,忍著咳嗽;這馬蹄卻也要走的響。萬一驚動妖怪,如之奈何?”八戒道:“古怪,古怪。我這兩日辛苦,動了痰火,偏有幾聲咳嗽。”士人笑道:“師父,你卻真個有些難過,你先進我屋。有個不忿,你老師父歸功在你大師兄身上,只這個心腸,偏要動了無明,惹出咳嗽。若被妖怪拿去,蕩了他邪氣一迷,那時把世事連你師父們都認不得。”八戒道;“我也不管認得認不得。只是還吃得齋飯,挑得經擔,便由他罷了。”只見土人家僕捧出齋飯來,師徒就席吃了。天色已晚,安歇在廳上。這士人與三藏講談些道理不提。
且說比丘僧與靈虛子變了龍虎,助了行者,把臭穢林掃靜,點化了狐妖。他兩個從山路小道走過來,看見三藏師徒在這村舍士人家歇住,安心前走。他卻直闖過林,不曾問出這妖怪事情。走路腳步聲響,那靈虛子又咳嗽了一聲,忽然驚動了妖怪,叫聲:“小妖們,看林外是何人聲嗽,可去捉將來。”小妖得喚,便走了十數個出林。看見兩個僧道林內走來,上前扯手的扯手,抱腳的抱腳,那知他兩個本事高強,把手結了一個心印訣,口裡唸了一句梵語,把十數個小妖倒禁住了,加繩捆在地。比丘僧問道:“你這些妖怪,快供出事情,叫做甚地方,是何妖魔?”眾小妖那裡肯說,只求饒命。靈虛子把林樹枯枝摘下一根道:“師兄,這些小妖不打,如何肯供!”小妖慌了,只得供稱道:“這林久傳來,西行計七道。
總是世迷途,故把天真耗。
生老病死苦,五者誰能拗。
名喚迷識林,魔王從此號。
任你秉聰明,過了這關竅。
從前萬有為,盡做不知道。”
比丘僧聽了,大喝一聲道:“妖精,我已知你事情,你那裡知我僧道本來也有兩句:萬劫不能迷,回光有返照。”靈虛子說:“師兄,何必與他講,待我打滅了他,讓唐僧師徒好過。”方才要舉起枯樹枝打妖精,不期魔王知了,遂頂盛貫甲走出林來,手拿著狼牙棒一根,叫道:“那裡來的和尚、道人,上門欺負我大王。不要走,吃我一棒!”靈虛子忙把樹枝架住道:“妖精,我已取了小妖供狀,知你姓名事實。你何苦據住這林,迷惑往來人心,叫人當面盡不相認?今遇著我兩人,自有神通,不被你迷。還要掃滅了這一種妖魔,我方才過林前去。”
魔王聽了,呵呵大笑起來道:“你這兩個僧道,豈不知往來紛紛行客,他若肯安心靜氣,自然過去。他自動了無明,招風惹草,驚動我魔王,蕩著我氣焰,入於不識不知境界,如何怪我迷惑他心?我魔王也不與你爭論彼長此短,只說我這眾小妖何事犯你,你把他們個個禁住在地?你要架住我棒,看我打來。”只見:魔王狼牙棒很,靈虛枯樹怎擋。比丘見了便慌忙,手內菩提拋上。變了青鋒慧劍,飛來劈那魔王。妖魔本事也非常,就變了兇模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