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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清冽的笑聲傳來,只見少年在階上停下腳步。
“你沒變,你還是那個蓮心!”
妖孽忽而瀟灑地轉過身去,側過臉來:“奉桃是山野遊民,這就去了。”
那神態與初次見面一模一樣。
他看了蓮心的那眼,再明白不過,他並不想走,他已來了,怎會走?
“奉桃──”蓮心咬著牙,突然在不肯甘休的老僧背後擊出一掌,讓他昏去。
然後疾言厲色對眾僧道:“退回去!我一人對付這妖孽!”
眾人這時的眼色與前面已不同,混雜著不信,猜疑,惶恐,甚至鄙夷。但是他們依然是很敬畏這位紅蓮行者──這上天選取的人,再看那一身紅衣的妖邪,一付無害少年的模樣,讓人為難,不敢上前圍攻。
“我和他說上一回話,你們再想怎樣,便是你們的事。”少年踱步,撿起丟在半路的雨傘,突然用異常冰冷的目光看著這一群。
“你們都退去!”蓮心一頓錫杖。
僧眾騷動────慢慢的往後退,往後,直到視野中再也看不見。
空空寂寂,好象紛紛世上潮水,一個恍惚,就只剩下那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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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對,佇立雨中。
少年的髮絲上又有一滴水落下,漆黑的眼睛筆直望過來:“蓮心,你是我真正想要的,這難道不行麼?”
“不行!”蓮心慢慢退下一步,“這不行,你是個妖孽──”
“只因為我是妖孽?”少年的笑有些淒涼,彷彿要融化進雨中,又或者連雨也要融化在他的哀慼裡,“只因為,我是個妖孽麼?──沒有其他?”
“便是這點,已足夠了。”蓮心低啞地回應著。
“有人對我說過──人是有輪迴的,若我們都有來世,你不是你時,我不是我時,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少年說著傻話,最悲哀的傻話,讓蓮心想起,他本來就是那樣一個任性妄為,沒有教條規矩的獸──他沒有乞求過什麼。
錫杖發出一聲巨響,被輕薄的雨聲遮蓋。蓮心雙膝頓在青石上,不能再聽,不能再言。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一百零八階的高臺也終於在妖孽的腳下了。
少年走到他身邊,仰首望望天空不斷落下的,灰濛濛的雨。
蓮心仰起臉看他,看見紙傘下模糊的臉。妖孽俯下身靠近委頓的那人,放開了傘,扶住他的肩膀,輕輕捧起他的臉。
“──妖孽沒有輪迴,除非我不再想起你,不然就要這樣痛下去了──你知道麼,小和尚?”
他們互相看著,凝望,面前的人好象很熟悉,又很陌生,因為太近的緣故。
雖然在多年前,他們見面的時候,就這樣彼此凝望。只是有人不甚記得了,唯有那個天地間長久存在的靈獸,還歷歷能憶清晰──
對他們來說,從沒有彼此好好的望過,甚至沒有彼此好好交談過。人和妖孽,畢竟總是不同。
“蓮心,我想問你,你對我可曾有情?”
率直的詢問,天知道那是多麼難出口的疑問!
或者從前並沒有在乎的東西,現在卻明白有多重要──
“我不知!──何必問我!”
聞言,奉桃心裡一陣冰冷,他閉上眼睛──飛著紅線的哞,那最妖豔的雙眼,模糊成一片深潭。雨水順著修長的睫毛垂下臉頰。
“你不知?”妖孽呢喃著,雨中洗出的純粹的哀傷,那霸道的劍眉失去了往昔神采,卻揪起最牽心腸的沈淪。
“你不知──?”
不知是有,或是無,是情,或恨,
是深,是淺薄,
是恍若一夢,是刻骨,
是痴傻,是瘋癲,
你──不知
又是一場鏡花水月,彷彿青煙驟雨,迷離的一個夢境。不存在一樣的悲哀。
為什麼──要離我成陌路?
為什麼?
可是,為什麼要強留人心,強橫霸道呢?
終是咎由自取。
對望的兩人,早就忘記這冰冷的雨。
“住口!──你再敢這樣回答!”少年伸指抵住面前冰冷的嘴唇,臉上閃動起陰鬱的火焰──再說一次又如何呢?
蓮心道:“──我恨你,妖孽!”
少年的手指扼住他的脖子,漸漸的用力。
蓮心沒有掙扎──他徑直看著他,期待看到妖孽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