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椅亦是破敗的很,因著年久失修的緣故看上去有那麼點搖搖欲墜。
牙刀坐了下來便看向面前的人,目光有些失神:“我中了個慢性毒,潛藏體內半年都沒什麼反應,現在終於發作了。”
他的語聲很慢,慢到唐子期忍不住問道:“很嚴重?”
牙刀便笑了,一張口唐子期方才看到他的一口牙幾乎全都掉光了,他慢吞吞說著:“這毒叫做穿腸蝕骨毒,埋伏半年開始發作,沒什麼反應就是痛。”
他說得輕鬆,可是唐子期看到他手上掐出來的青痕便是瞭然。牙刀一直是個硬漢,倘若不是痛到了極致是不大可能找他來的,唐子期頓了頓,便將手中的千機匣握緊了一些低聲問道:“所以你找我來,是要我殺你的?”
他說的稀鬆平常,語聲卻是有些許啞了。
牙刀看了看唐子期,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你肯幫忙麼?”想了想,他拿出一條項鍊遞給唐子期:“這是那個店小二身上的信物,你可以拿著看看有什麼線索。”
唐子期接到那個項鍊的一瞬,指節上卡著的戒指便是微微一顫,顯是任務完成了。
只是此刻的唐子期心裡極亂,完全沒有去看的心思,他壓了壓聲線問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牙刀剛想答話,便覺心口狠狠一痛,竟是顧及不得旁邊的唐子期一把攥住自己的心口處痛的幾乎俯下身去,他張著口卻是喊不出聲音,半晌方才狠狠仰起頭來,目光幾乎是散了,只是依稀辨別那唇形,唐子期看得出那是兩個咬牙切齒的字樣:“動手。”
唐子期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將千機匣端了起來,那一瞬他看到牙刀似乎是抬起了頭,目光中有感激。所以唐子期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
追命箭,以魂追命,無箭勝似有箭。破空而出的一霎,他只覺微微有些冷。
最難捱的不過是英雄末路,何其悲涼。
唐子期看著無聲無息倒下去的人,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他俯身將牙刀的屍體橫抱了起來,使著大輕功往城裡趕去。
風聲極冷。
然而唐子期此刻最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挺上好的老房葬了這位前輩,他更想要回到楚留香和南雲身旁,風雲不問。
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夠了。
只可惜,世事難料這句話,永遠都不曾有過半點的偏差。
每個人都只是在自己的軌道上一路向前,向前,愈行愈遠。
第十五章 昨日種種不可留修
很多時候風雲乍起或是塵世靜好,其實只在一線之間。
牙刀的事情,唐子期並沒有想告訴楚留香,他去見了楚留香一面,然後一個人料理了牙刀的後事。
這個年代還不興火葬,唐子期為牙刀守喪了三日,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屍體一點點地**,最後親手葬入土中。
一抔黃土,淹沒的是所有是與非,功與過。
這才是最最真實的,塵緣不見。
唐子期看著,只覺眼底微微有些發熱,像極了當年在現世中看著父母被推入焚屍爐時的感覺,那種感覺方才是真正的淒涼,死生一別,莫過於此。
一個沒有經歷過至親死亡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很多時候,唐子期會想起所有他殺過的人,每一張臉都離奇地清晰,那些是他所要揹負的。
每一個人選擇了自己的路,便都要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
牙刀至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他,他傳奇的一生卻已然終結。
那麼下一個死的人應當是誰?唐子期微微苦笑,做這一行的人都該明白,這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有些債,早晚是要償的。
甭管到時候誰來討,該死的時候,誰都逃不過,早早晚晚罷了。
牙刀死了,很快二堂主就會有人接任。唐子期不說自己親手殺了牙刀的事,也許有那麼一個人會跳出來承認,然後接任牙刀的位置。
這種肥差,總還是有人願意的。
只是現下的唐子期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給牙刀報仇,連遷怒的物件都找不到,是不是一種無能?
他苦笑了一聲,然後快步往回趕。
楚留香和南雲還在等他,想到這裡就覺得心底似乎是微微漲滿了一般,在這晚秋生生添了三分暖意。
那掛項鍊,唐子期拿出來翻來覆去看了幾回,銀質的鏈子,下面是一個小小的吊墜,看不出什麼玄機。可牙刀最後交給自己的東西,理所當然該是有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