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卻是端了個茶杯慢慢飲起來,他的模樣矜貴得很,羅繡的袖角垂在旁邊,看上去便是值了銀子。
放了祁明遠一會兒,宮九方才開口緩緩道:“明湖那地方,是朱翊鈞的禁地,之前朱翊鈞揹著皇后在那處做了些勾當,將皇后一門盡滅,迄今為止皇后依然以為那是場意外。”
他這話說的輕飄飄,卻端的是皇宮秘辛了。
祁明遠微微一怔,頗為乖巧地沒去打探。
“這訊息皇上想必也不願讓他人知道,你既是瞭然,也輕易不要提及就是。”楚辭朝面色微沉,如是道。
祁明遠自然明白,他心事重重地往外頭走,一邊想著要如何解釋自己渡劫一事。
畢竟這訊息是從自己這裡傳出去的,眼下卻是再不能愈演愈烈了。
朱翊鈞就在那含元殿等著,他的眼底有著淺淺的黑眼圈,看上去似乎是近日累狠了。
祁明遠過去的時候,朱翊鈞已經將手上的動作停了,他的模樣看起來清冷得很,面上卻是微微含笑的:“道長。”
“是,”祁明遠心底微微一動,“皇上近日似是累狠了,可要保重龍體才是。”
朱翊鈞沒有答話,他的面上依舊是那副慣了的疏冷模樣,帶著幾分淺淺笑意示意祁明遠坐。
祁明遠就這樣落座在桌案對面,那桌子很大,坐在對頭揹著光有些看不清朱翊鈞的臉。
“朕前些時日聽小穀子言及道長渡劫一事,”朱翊鈞抬起眼來,眼底的神色祁明遠卻是看不分明的,也正是因此錯過了朱翊鈞眼底的促狹,只見帝王輕輕拿著茶盞飲了一口笑問道:“不知可有此事?”
祁明遠心底微微一沉,已是在腦子裡繞了千百個彎。
他想了很多種可能,卻是沒有想到過這一種,最簡單的一種就是皇上直接將一切問出了口。
“祁某想著,或是小穀子誤解了什麼。”祁明遠微微錯了些身子,也正是因此正正好好對上了朱翊鈞蘊著深意的眸子。
朱翊鈞淡淡地“哦”了一聲,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冷。
祁明遠這才覺出真切的壓力來:“皇上……”
“若是依著朕的意思,或許道長並沒有什麼法力,所謂的仙人也不過是傳言罷了,”朱翊鈞慢吞吞地將手上的杯盞放了下去,淺笑的模樣看在祁明遠眼底竟是極致的生寒:“不若道長幫朕算算,近些時日那西域可有異動?”
西域……?祁明遠心底打鼓,聽了朱翊鈞的話更是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如果說眼下皇上問京城有沒有異動就好了,因為那樣的話他還可以賣力氣裝模作樣算一算,然後將宮九供出去。
宮九這樣的性子,想必也不會介意被人賣上幾次。
然而說到西域,祁明遠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當年沒好好看看史書,都不知道這時候到底有沒有人作亂。
看著祁明遠的模樣,朱翊鈞便是微微笑了,他的笑意很淺,甚至於沒有到達眼底便是散盡了。
站直了身,朱翊鈞向前走了幾步,徑自停在了坐立不安的祁明遠身旁:“道長,這世上有些事,或許不適合算出來……”
祁明遠腦海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到底要怎麼將這一刻囫圇過去,然而他到底還是失算了,因為這一次,朱翊鈞就像是要故意扒掉他的這層皮似的,根本沒有給他留下半點退路。
因為不等祁明遠說話,朱翊鈞便又一次開口了:“或者說,道長不妨替朕算算,等下誰會進來?”
“皇上,”祁明遠終於找到了契機,他的眼底盡是淡然平靜的模樣,慢慢起身藉著身高的優勢看向面前的朱翊鈞微微嘆息:“皇上心不誠,祁某是沒辦法起卦的。”
“……哦?”朱翊鈞似是不信,然而他的眼底卻是有些鬆動的。
祁明遠就藉著這點鬆動說了下去:“俗話言太極陰陽,皆是一個心誠,皇上心不誠。”
這話不僅是祁明遠說過,當年平南王叛亂的時候,也曾經對朱翊鈞說過同樣的話——
“皇上您誠於這天下,可是您可敢說上一句誠於這世間百姓?”
朱翊鈞想到這裡,心底驀然變色,然而他的面上卻依舊是那副篤定的老神在在,看了祁明遠良久剛想開口,就見那門被人叩響了——
“皇上!急報……”
是郭翔。
朱翊鈞看了一眼面前的祁明遠,復又看了看桌案上堆著的奏摺,終究嘆了口氣:“報。”
郭翔大步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