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言’為‘三不朽’,認為此三者雖久不廢,能流芳百世,所以古來聖賢多以留下身前死後名為活著的目的,卻不知名聲本就是虛妄,是自己對自己的慰藉罷了,百年後或許有後人提及,可千年後萬年後呢?還不是湮沒於塵埃之中?”
花無缺心中悵然:“難道人活著就是為了死嗎?”
江玉郎點頭:“正是如此,人從來便是向死而生,凡俗之人一年三百六十日,只為柴米油鹽醬醋茶忙忙碌碌,也不苦惱明天會不會死去,只因為他們全部心緒都已用在每一日如何活下去上。”
在燈光下,花無缺漆黑的眸子竟似落入水銀中的兩顆珠子,他淺笑說道:“向死而生?玉郎兄一言,真令我茅塞頓開,不愧為南少林戒律院首座的得意門生,果然不是無缺這般凡夫俗子所能比擬的。”
江玉郎也笑道:“若是師父,定會說一通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生死死不過一念爾的大道理,說實在話,我沒有慧根,那些禪語機鋒是聽不懂的。”
說到這兒,他的話鋒又是一轉,重新轉回了花無缺無比煩心的婚事上頭:“我們不妨先去慕容山莊看看,你也多與那九姑娘說說話,若是仍舊產生不了感情,我也會盡我所能幫你想辦法。”
花無缺甚是感激:“我自小就在移花宮中居住,性格冷清,待人接物也不甚熱情,出宮之後人人待我也是禮敬有餘,親切不足,唯有玉郎一直親厚,可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說到此處,他突然想到了江小魚,心中一痛,他原也是他的朋友啊,可惜……
他看了看窗外,說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舟車勞頓,我也就不在此打擾了。”說罷起身,江玉郎見狀點點頭,也站起身來:“無妨,我也不想這麼早就睡下,一同出去吧,我去找父親說說話。”
花無缺微一思索,便明白江玉郎這是要去同江別鶴商量如何妥善了結與慕容家的婚約,心中再度湧起愧疚,可還未等他再說什麼,江玉郎已與他別過,進了江別鶴的房內。
此時,江別鶴正憋著胸中一口惡氣無處發洩,他自認為很有耐性,能忍旁人之不能忍,可任憑是誰,忍了二十年也是再也忍不下去的,何況物件還是個女人,見兒子來了,終於能暢快地吐露一番。
“邀月那賤人真是欺人太甚,連我們江家的媳婦都敢動?若不是還要留著那女人牽制燕南天,我也不必再忍這些屈辱了。”這次,邀月下的命令正是要他協助花無缺迎娶慕容九,簡直就是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臉。
江玉郎也知父親這麼多年來心中憋悶,可邀月哪裡是好對付的,父親只是說說氣話罷了,說來也是好笑,他在旁人面前老成持重,一派大俠風采,在自己面前卻像個小孩子,便出言道:“爹,您忘了?我臨行前才和您說對慕容九無意,本來還在頭疼到何處尋個十全十美的說辭,既將婚事推掉,又不傷兩家和氣,如今移花宮巴巴地為我們送上這麼個好藉口,簡直是幫了大忙。”
江別鶴細細看了自家兒子的神色,這才斷定他真無迎娶慕容九之心,不由得長嘆道:“玉郎,我並非定要你娶慕容九,可是……可是你這都二十一了,婚事也不能老是這麼拖著吧。”
江玉郎見老父一臉擔憂,便笑著說道:“父親,您是忘了吧,二十一是對外說的年歲,我今年只剛十九,這種事還不用急。”
江別鶴很是無奈:“唉,我有時甚至希望你能像那些紈絝子那樣,逛個青樓,吃些花酒,也好過你現下這樣不近女色。”
江玉郎也很無奈,索性生硬地轉了話題:“慕容山莊對外說慕容九病了,實際上卻是失魂。聽說是她在峨嵋採藥時被鬼撲了,從而變得痴痴呆呆,與同行之人失散。後來幸遇邀月宮主一行,被移花宮的人送回了慕容山莊。”
江別鶴也知兒子不愛與自己談論此事,便順著他的話繼續說道:“而近日,移花宮忽派人前往慕容山莊送信求親,慕容莊主也應了這門婚事。”說到此處,他諷刺地勾起嘴角。
江玉郎正色道:“這正是我想與父親商量的,慕容莊主如此冒昧地同意了婚事,難道是要同我們江家撕破臉嗎?”
江別鶴不屑道:“慕容世家雖厲害,但我這個江南大俠也不是吃素的,十年前他當然可以瞧不起我,可憑我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所以我送了他一分大禮,讓他有了個退親的好藉口。”
江玉郎心思一轉,問道:“父親不是利用邀月做了什麼吧?”
江別鶴一笑:“果然是我的兒子,一猜即中。”卻故意不去說那份大禮究竟是什麼。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