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笑道:“若他的師父親口告訴他,他是他的唯一傳人,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
西門吹雪心上的雪被風吹落,那本有的心便顯露出來。
他終於道:“他還活著?”
陸小鳳道:“他不該活著?”
西門吹雪道:“他的傷已經太重。”
陸小鳳道:“他走了。”
西門吹雪卻道:“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既然願意告訴孫天樂,他是他的唯一傳人,恐怕他真的再不會回頭。
陸小鳳卻道:“他受了很重的傷,只見了天樂一面。”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那雪似乎又開始下。
落在他的心上,血上,脈搏之中。
陸小鳳道:“他臨走時,只對天樂說了一句話,便再沒有回頭。”
陸小鳳曾送閆五更的孫女去落霞谷,孫秀青便將這一切告知陸小鳳。
孫天樂哭了很久,他似乎很開心,但他又似乎更明白,在他終於有師父的這一天,恐怕他再不會有師父。
小孩子雖然不懂事,但這種忽然產生的感覺讓他傷心極了。
他好像已經知道,這或許是他與葉孤城所見的最後一面。
西門吹雪道:“他告訴天樂,他是葉孤城的唯一傳人?”
陸小鳳點點頭。
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說,但他知道,有些話,他一定要告知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不再說話。
花滿樓倒上酒。
那酒是他親手釀造的桂花釀,清香淡雅,這樣的雪天喝起來,反倒舒心暖身。
三個人便淡淡的喝起酒來。
這酒便淡,配上這雪,反而更是安寧。
陸小鳳道:“若不是這樣的天氣,恐怕也難得能等來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喝的很淺,他的臉上一直冷冷的,但陸小鳳知道,西門吹雪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一片雪花落在西門吹雪身邊,他似是無意,輕輕一吹,那雪花便飄向別處,落入一片白茫之中。
三個人便這樣喝著酒,雖話不多,但心中亦暖。
待到喝完一罈,西門吹雪便告辭而去。
他一向輕功卓絕,這次卻並未施展,只是輕輕走在雪地上。
他本就白衣如雪,如此一來,反倒不似凡人,倒更像孤高絕世的仙人一般。
陸花兩人沒有挽留,只隨他心意。
待他消失在雪地之中,陸小鳳望著他,似乎又嘆了口氣。
花滿樓卻道:“其實說與不說,真與假,他似乎比我們更清楚。”
陸小鳳卻問道:“花兄覺得葉孤城到底有沒有去過落霞谷?”
孫秀青雖然這樣說,但她總說了一句,她並未見過葉孤城。
若葉孤城受了這樣重的傷,她如何會未見到葉孤城?
孫天樂這樣小,這又是否只是他做的一個夢?
他又是否真的見過葉孤城?
花滿樓道:“我相信他去過。”
陸小鳳道:“為什麼?”
花滿樓道:“我本就不知道是與不是,為什麼不相信最好的結果呢?”
陸小鳳點頭。
他笑了。
他道:“的確如此。”
花滿樓卻道:“喝酒。”
他們的杯中皆是桂花釀,陸小鳳早便想與花滿樓共飲,不過花滿樓的身體算未全好,陸小鳳總怕他飲酒傷身,便也一直未與花滿樓暢快一飲。
今日,卻恰好有這樣的機會。
兩個人都沒有走,依然喝著酒。
雪沒有停。
但這雪卻輕柔如落絮,溫柔清新。
花滿樓看不見,他便聽著。
本來兩人說著話,忽然便靜了起來。
陸小鳳望著花滿樓,花滿樓聽著雪。
陸小鳳終於道:“我好像已經許久未與花兄賞雪。”
花滿樓笑道:“這幾年冬天總未下雪。”
陸小鳳卻偏偏想起,有一年卻是下了雪,只是那時他與沙曼遠走江湖,並未歸來,卻不知這裡的雪也是否那樣大,花滿樓又如何在小樓裡賞雪,是否也曾像今日一樣小酌幾杯?
他這樣想著,忽然生出許多遺憾,許多悵然。
但此刻花滿樓便在他身邊,他又覺得溫馨快樂,足夠抵消那些無法彌補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