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至此時方知自己身在夢中,只是此番清醒,卻不敢睜開眼睛,不知自己又將面對如何處境。
樓至雖然緊閉著雙眼,眼內珠璣卻先一步奪眶而出,那人見他滾下淚來,伸手在他面上摩挲著,樓至小心翼翼扶住那人的胳膊,順著他的手臂一路向上摸索著,終於觸到那人面頰,卻是依舊不敢開眼,只將自己的手遊走在那人面頰之上,探索著他的五官相貌,只覺那人攜了自己還在摸索的手送向唇邊輕吻道:“是我。”
樓至倏爾睜開眼睛,卻見面前之人正是蘊果諦魂,一時之間如墜夢中,心內千言萬語匯聚唇邊,檀口微啟卻不知從何說起。蘊果見他迷離神態,溫柔地將他摟在懷中道:“莫要心急,你我的日子還長。”樓至聽聞他此番好言相慰,立即放縱自己沉溺在他懷中,忽然又推開他急切問道:“質辛他……”蘊果復又將他攬入懷中笑道:“若是質辛未曾完璧歸趙,你如何見我此番神情?他只是比離家時瘦了些許,太醫看過,並無大礙,我擔心你輔一醒來見了質辛又要激盪心神,才將他安置在內間白玉櫥裡,就是你我未曾合巹之時你與他所居之處,他回了此處倒睡得安穩,等你平復些,我帶你去瞧他可好?”樓至聽聞質辛並無大礙,便長吁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蘊果,卻是目光閃爍欲言又止,卻見蘊果此時看他神色溫柔,只是亦有諸多隱忍之處,想必這段時日,他不知心下如何焦灼,此時見了自己,非但沒有出言相詢,反而輕聲細語舉止溫柔,對自己像從前一樣百般呵護,雖然意欲詢問王跡的下落,只是話到唇邊卻似如鯁在喉,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蘊果諦魂見他語帶遲疑,便知是為了此事,便附在他耳邊柔聲說道:“劍布衣託我向你帶了‘平安’二字,我卻不解其意,只是他行色匆匆,未及面辭,我苦留不住,只得隨他去了。”樓至聽他如此說,便知自己著了王跡與劍布衣兩人的算計,王跡知道此番戰役凶多吉少,是以臨行之前定是與劍布衣籌謀此事,待藉助自己佛元探得戰雲界方位之後,便託劍布衣將自己與質辛送回蘊果諦魂手中,那厲族眾人卻不知吉凶如何,只是劍布衣既然傳語平安,又見質辛已是完璧歸趙,想是眾人已經脫離險境也未可知,只是可恨那劍布衣卻是為何如此匆忙,竟不等自己便先行離開,轉念一想,許是他終究與外人合謀算計了自己,怕是見了彼此臉上倒不好看也是有的,樓至此時方覺緩過一口氣,見蘊果諦魂神形憔悴,大失往日風采,忍不住心下憐惜不已,伏在他懷中道:“蘊果,我回來了。”
蘊果諦魂聞言笑道:“回來就好,往後日子悠長,只怕你還不耐煩,如今且調養好了身子,旁的不要掛心,一切有我。”樓至明知他心下亦有許多疑惑隱忍之處,只是與自己夫妻情誼深重,便不肯將言語來質問自己,若是他知道這段時日自己與那天之厲的後身王跡再續前緣,不知又是如何痛徹心扉,為今之計,自己卻沒了主意,不知到底要和盤托出,還是將一床蜀錦掩了這段風月故事,只是若不明說,只怕日後蘊果諦魂自己探得這段過往,雖然不至於摧折了自己,卻恐怕又要像上次那般再受佛鏈加身之苦,想到此處沒個主意,不由蹙起眉頭沉吟不語。
蘊果見了他此番神色,便知樓至心下躊躇之處,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柔聲說道:“身為人夫,卻總讓心上人展露此番神情,你就算不為自己的身子打算,叫我面上如何過得去?快別多心了,你我既然做了夫妻,便是一體同心的一個人,你有了難處只管以我為壑無妨,若是旁的,說不說全在你,我既然做了你的枕邊人,豈有留下餘地之理。”樓至給他這一番好言相慰,忍不住依靠在蘊果懷中享受著被人呵護的感覺,他是自己的情人,也是自己的家人,這般如沐春風的感受,樓至心下明白世間只有他蘊果諦魂一人能給了自己,雖然深覺對待那人不起,也只得有所取捨。兩人深情相依半晌,默默無言之際,卻聽得內間白玉櫥中傳來細碎之聲,便知是質辛醒了,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攜手去內間探視。卻見質辛的半個身子已經爬出白玉櫥,小手撲稜著想要從珠簾中擠出來,樓至見狀噗嗤一笑,那白玉櫥原是自己當年獨居之時為安頓質辛特地命人打造的隔間,如今質辛大了,那所在便顯得侷促了不少,質辛平日裡被人服侍慣了,此番自己起床,卻是費了不少力氣也掙扎不出。
質辛兀自在那裡掙扎,倏爾聽見媽媽的聲音,抬眼一瞧,卻見爹爹媽媽正滿眼笑意看著自己,他被人擄走許久,關在那不見天日之處,如今見了自家父母,不由得委屈起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直哭得氣息不穩。樓至見質辛這般委屈,心下十分不忍,連忙伸手將他從白玉櫥中抱出,摟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