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大覺。臨也執著地裹著棉被窩在沙發上,開啟平板電視,看畫面上一個個人類歡欣雀躍地閃過來閃過去。公寓裡很暗,這是因為他沒有開燈,於是就只有電視的光亮弱弱地鋪了半個客廳,玻璃茶几上擺著一盒擦鼻涕用的紙巾,幾包葡萄餅乾和一杯白開水,連個橘子都沒有,真不是淒涼兩個字可以形容。
“……水…………”
他小聲嘟噥著,在吵鬧的紅白對唱中感到意識模糊。他伸手向玻璃茶几上的杯子,卻沒能抓穩。透明的玻璃杯迅速掉落,嘩啦一聲應聲粉碎。
這一聲刺耳的響動,終於讓他的大腦稍微醒了過來。
隨後,是一種沒來由的警戒。渾身一顫,下意識地緊繃起來,這種感覺他很熟悉,隔三差五地就來一次,簡直想忘都忘不了——他的天敵在接近。
“不可能吧……今天是除夕啊……”
折原臨也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雖然平時在對待平和島靜雄的問題上,也是比起大腦,身體首先起反應,但今天估計是因為生病所以產生異常。小靜跟自己不一樣,除夕肯定有活動,不說他那個收債的上司,弟弟君平時就算再忙碌,也會在除夕夜跟哥哥見個面。
就在這時,門鈴響起來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開始兩聲還比較穩重,可是來訪者顯然是個急性子,才按了兩下就開始躁動起來了。
臨也腦中閃過一個靈光,早已變得遲鈍的大腦還是一如既往地響起了警報。
——可是也不對啊,小靜怎麼可能會乖乖按門鈴。
折原臨也搬來新宿後,沒多久平和島靜雄就知道了他的住址。這是一種很可怕的天賦,臨也至今也不知道那隻怪物如何能夠在一個星期內掌握到他隱秘的新據點,但總之他就是知道了。每次他來訪,運氣好一些臨也能及時在門外截擊,運氣差一些就直接報廢一扇木門。久而久之,臨也就向管理員提出申請,給自己家換上實心的鐵門——就算被打飛,至少鐵門修一修還能再用。
總而言之……折原臨也就從沒見過會按門鈴的平和島靜雄。
叮咚叮咚叮咚咚咚咚砰砰砰——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來訪者顯然越來越煩躁了,清脆的門鈴聲外居然還參雜了敲擊牆壁的響動。
可哪怕如此,對方也算是有禮貌了。臨也執拗地認為門外人並非靜雄,估計有可能是客人之類的。到底是什麼人這麼閒會在大新年的跑來談生意啊,一定是有什麼血海深仇吧哈哈哈哈。於是他捲起厚重的被褥,光著腳丫子,面帶愉悅地走向門邊,從貓眼往外一看——
小靜就站在那裡。
“……………………………………”
臨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攏緊身上的棉被。大腦十分昏沉,叫他此時無法及時運算出正確的選擇。他只是愕然地——傻傻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小的貓眼。
叮咚叮咚的鈴聲越來越刺耳,竟有演變成噪音的趨向,每一下都敲擊得臨也的太陽穴隱隱發疼。
鈴聲忽然停了。
隨後是“咚——!”的一聲巨響——臨也被嚇得又往後退了半步,他分明看見那扇實心鐵門震動了一下。
隔著門,平和島靜雄沙啞而暴躁的聲音傳了進來。
“……死跳蚤,你在裡面吧?”
如果是平時,臨也一定會出言挑釁“我不在呀”之類的激怒他。但是今天他沒有這麼做。直到這個瞬間,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能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今天的小靜很不對勁——無論是按門鈴,還是隔著門用低沉的嗓音對他說話,都顯得十分異常。比如說接下來這句話,也證明他今天肯定是吃錯了藥,打明兒說不定太陽就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開門。”
命令句。
小靜經常對他說命令句,但通常都是追在他身後邊拋擲兇器邊大喊“去死!”“停下!”之類的,他從沒有這麼心平氣和地——至少語氣是心平氣和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這破天荒的舉動彷彿帶有魔力,迷惑了折原臨也的大腦。他站在原地許久,腦中不停警告自己不要開門不要開門——
發燙的手卻鬼使神差般伸向了門把。
※
除夕夜,折原臨也與平和島靜雄坐在電視前的沙發上看紅白對唱大會。
有誰能想象得到這樣的畫面。恐怕就連天馬行空的新羅也不曾妄想過這樣的一幕吧。臨也從開啟門就一直後悔到現在,悔得牙都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