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每當米羅進門時問,妙妙來信了嗎?艾爾瑪便開始猶豫著皺眉。一天比一天的失落,越來越焦慮不安的心情,都變成日曆上越來越稀少的紅色愛心。
“妙妙,你很忙嗎?為什麼這麼久都不給我寫信……”米羅依然躺在那個山坡上,只是卡妙走時仍是暖風拂綠的日子,而現在卻已鋪上一地金色。他設想了上百種可能,卻沒有想到這最不堪的一種。
再次接到了卡妙的信,米羅趴在床上迫不急待的拆。“妙妙呀妙妙,你最近是怎麼了,想死我了。”米羅一邊喋喋不休地念叨著,一邊展開信紙。而映入眼中的第一行字竟是——小米,對不起,再見了。
很抱歉最近一直沒寫信給你,因為學業變得很重。而我在學校認識了許多朋友,小米,你一定不會明白……只是,只是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過去,我想忘掉我的過去。我的身邊到處是有錢的小孩,有父母疼愛,我不希望被他們看不起,沒有勇氣回想以前。所以不會再有信了,對不起,再見。
再見,米羅。
米羅怔怔地盯著白花花的信紙,彷彿一張死亡通緝令,沒有勇氣再看一遍。這一刻開始,米羅終於明白,他們再不在同一個世界,沒有了交集的兩個人,甚至要被刻意忽略的過去,剩下的只能是無情的疏離。
原來,一切早在一年前就被輕易的改變了。年少的兩個人只不過沒有察覺,人生還有多少無情的考驗,現實的決擇,在等著他們去承擔。
“米羅,怎麼不出來,不向新來的小朋友打個招呼太沒有禮貌了哦。”艾爾瑪在門邊叫他,外面孩子們的吵鬧聲完全淹沒了米羅小小的悲傷。
米羅仍背對著門坐在床上,努力擠了擠眼睛卻做不出一個輕鬆的表情,只好繼續揹著門。直到聽不見喧鬧聲,他確定已經是開飯時間了。艾爾瑪默許他關在自己的屋子裡,於是他就一直坐在屋子裡。印象中自己從來不是一個沉靜的人,像這樣傻傻地呆坐著,一小時、幾小時都只看到眼前的床板和對面的蠟黃色牆紙,直到天色暗得什麼也看不清。
“妙妙……”米羅委屈的聲音,是在看完信後三個半小時的第一句話,顫抖的聲音虛弱地迴盪在黑色的空氣裡,回答他的是無聲。
“妙妙,我可不可以哭啊……”他真的很想答應他,因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唯一最最重要的人,短暫的生命裡佔據了那樣的份量,但卻沒辦法遵守這最後的小小諾言。
曾經說過多少謊,流過多少頑皮的眼淚,卻沒體會過原來真正流下眼淚,竟可以割傷臉頰。
米羅不顧一切地翻過窗子,抑制不住地向山坡狂奔,雖然眼前是漆黑和無助,但那是即使閉上眼都能輕易到達的地方,那是兩人如此熟悉的密秘基地,那裡留下了多少無法忘掉的快樂。一張冰冷的白色信箋就可以結束它嗎?
他躺倒在地上,望著分辯不清的天空。他們也曾在晚上溜出來,躺在那裡數星星。卡妙會用手指著天空的某個角落,仔細地勾勒著星星之間的距離,然後認真的告訴他那是他的星座。米羅著迷於滿目的星光,更著迷於卡妙執著勾劃的雙手。他開始看神話故事,看不懂就纏著艾爾瑪講,然後在下一個躺在星空下的夜裡,他會興奮地說給卡妙聽。說古希臘的神話,說他們的星座傳說……
那樣的日子,原來早在一年前就結束了。
米羅似乎從一個長久的夢裡突然醒了過來。
“小弟弟,你怎麼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米羅頭頂響起。
米羅趕緊坐起身子,揉著眼睛看,然而較遠的距離下他仍只能看到黑糊糊的身影。“你是誰?”
“你在哭嗎?”那男子聽出米羅略帶著哭腔,走近了幾步,藉著極淡的月光,米羅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大概20多歲,溫柔謙和的雙眼,微抿著雙唇,更奇特的是他的額頭點著兩點漂亮的硃砂,長髮幾乎及腰,卻看不清發色。
“我沒有哭……”米羅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淚鼻涕,瞪著眼睛看那個陌生人。
“這就對了,小男子漢。”那人突然輕笑起來,一雙明眸在夜色裡異常地閃亮,燃著無限的溫和體貼。他伸出手鼓勵似地拍拍米羅的頭,米羅覺得有些暈暈的很舒服。
“米——羅——!”山坡下面有人在喊,隨著喊聲一個小黑影向他們跑了過來。米羅尋著聲音看過去,卻分辯不出是誰,正想回頭向陌生的大哥哥打個招呼,卻發現那個神秘的男子趁著夜色已經離開了。
“嚇……嚇……米羅,可找到你了,艾爾瑪夫人可要發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