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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恭敬應下。
大軍南下,他們自是須得歸家了。
曹丕走在,與尚在神遊的曹植一同走在路上。
七月,夏曆之末,秋日之初。陽光照在身上還十分炎熱,路上行人匆匆,似為避暑。但曹丕並不覺得難受。
大抵是因他與曹植許久未一同走過一段路了,他居然有了些微懷念的。
曹丕眸色黯了黯。
他忽然說:“二哥打算明日出遊,四弟一同去麼?”
曹植回了神。略有些赧然地瞧著自家二哥,然後又聽得他再說了一遍:“明日與二哥一同出遊,可好?”
曹植眉梢一跳。他垂眸想了想,為難踟躇道:“可是先生……”
在半個時辰前,曹操還囑咐他好好照顧郭嘉,曹植絕不信曹丕沒有聽到。那麼曹操前腳才走,自家二哥後腳卻邀請自己出遊,又是為什麼呢?
曹丕見他滿面遲疑,略略嘆息。
他的語氣似乎有些疼惜,更有曹植難以名狀的冷意:“都還不會照顧自己,呵,居然就想著照顧軍師。瞧你,人瘦了好一圈,連淤青都有了。”
他說著,執起曹植右手,以大拇指輕貼微腫的地方,緩緩摩挲一二。
曖昧莫名。
曹植心中一窒。
他對曹丕的瞭解,絕不會比對自己少。自然也能清晰看出,無論此刻曹丕態度再溫和,動作再旖旎,也無法掩飾他心中的不滿。
——但曹丕是在不滿什麼呢?
是不滿他整日照顧郭嘉而不好好休息,抑或與郭嘉一樣,以為他因為世子之位而接近於他?
倘若是前一種,曹丕對他的感情是否比他預料地深?
倘若是後一種,曹丕又是否會懷疑他從前一切作為?
曹植心中急轉,瞬息之間並無任何定論。他便乾脆不再想了,只怔怔看著曹丕,緩緩睜大了眼,眸中還有些微不知所措。
十六七歲的少年,來做出此番青澀、生嫩的表情,其實格外好看。
曹丕眸色愈深。
他收緊指尖,彷彿還能感覺觸及少年眼瞼時殘留的熱度:“軍師畢竟還有華神醫照顧。你啊,便莫要太過操心了。”他頓了頓,又施施然說,“萬一到時先生未痊癒,你又病倒了……二哥如何向母親交代呢?”
他說的其實是前些日子為救華佗而病倒。雖然昔日前去探望時什麼都不說,他心中其實是十分不悅的。
他轉頭凝視少年。
幼時每遇困難便前來尋找二哥幫忙、習慣用著委屈的神色凝視自己的小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愈發俊秀與耀眼的少年。這種轉變雖使他有些許的遺憾,到底還是愉悅與自豪多一些。
只是這個少年,尚且不屬於他。
曹丕終是淡道:“想來你這些日子也有些累了。近來秋光正好,便隨著二哥一同出遊,如何?”
曹植斂眸,神色有些掙扎。半晌,才釋然著應下:“好,那弟弟便聽從二哥安排了。”
曹丕這才勾起唇角,他忍不住伸手欲撫摸少年的發頂,終是換了方向轉而輕拍他的肩膀。
曹植回到家中時,還在想曹丕為何邀請自己。待回神,發現自己已在郭嘉院中。
他腳步頓了頓,表情有微妙的古怪。然後又換上一如往常的擔憂,朝裡走去。
翌日出行,曹植還見到了另一個怎麼也想不到的人。
那人站在陽光之下,逆光裡看不清他的面容是英俊抑或平淡。但僅是負手而立的動作,便令人深覺沉著內斂,甚至還有些微無人可掩飾的鋒芒。
司馬懿。
多年前驚鴻一瞥,無論曹操、曹丕抑或曹植,都未曾遺忘他。
先前他被徵為文學椽至許昌後,只拜訪了幾人便深居簡出起來。士大夫們言語中談及他,皆言司馬懿這些年終於成熟內斂了。
但其實不是。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漠然,心中也依然嘲諷著曹操與他的態度習性。他前來上任,是不得已而為,卻並不妨礙他抱著旁觀的態度。哪怕兢兢業業,也不過用以迷惑曹操的表象。
曹植有那麼一瞬間,瞳仁微縮了。
司馬懿見到兩人,只是微挑了挑眉,躬身行了個大禮:“司馬懿見過二公子、四公子。”
曹丕微笑道:“司馬大人無需多。”
曹植亦是恭敬回禮。
曹丕邀他出遊,他猜不太出來究竟何意。但瞧見司馬懿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