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明亮。這一夜曹丕尚未入睡,他還在思考一些東西。
比如這一場大戰前他的地位,比如他此時的地位又應當做什麼事情,再比如此次大戰之後他能有什麼地位。
是時候立世子了。
他們的父親身體每況愈下。但以曹操之能,一定可以猜到一旦他百年之前未立世子,成年的兒子們定要爭得你死我活。只有他活著,為世子掃平一切障礙,他的江山方才安穩。現在,曹操將他們都帶到了戰場上,也許正是想瞧瞧,誰能想出辦法打敗劉備。
是以司馬懿等人也沒有睡。他們幾人圍在一起,商議究竟該如何突破這一場僵持戰,好為曹丕加分。
他們已經商量許久了,許久都沒有答案。
因為事實上,這場戰爭已成僵持,縱使曹操親自坐鎮漢中,夏侯淵固守此地,縱使形勢尚且對他們有利,只要劉備龜縮起來不出徵,他們也沒辦法在此刻打贏劉備。
司馬懿雖然不如郭嘉那般瞭解曹操,但他在戰事上的天賦卻比郭嘉更高。他看得出夏侯淵防禦的優勢,也看得出他最大的侷限。
——無力進攻就是他們最大的侷限!
張遼等人駐濡須口防孫權,已分去一部分兵力;後來北方瘟疫,導致軍需不足;而今劉備據守單線作戰,地勢複雜防禦亦如漢中固若金湯,同樣是難以突破。受這些限制,縱使曹操領兵出征,亦無足夠把握在短期內製衡劉備。
哪怕劉備打不贏他們,只要時間一久,一旦第三方孫權再次覬覦北方出兵攻打濡須口,他們也許就要面臨兩線作戰之況。無論濡須口抑或漢中一方兵力不足,必將導致兩方戰線崩潰。
曹丕回過神了。他看著皺著眉一籌莫展的幾人,輕聲道:“諸位可有建議?”
幾人聞之抬首,然後慚愧嘆息。
曹丕將目光放到唯一沉思的司馬懿身上,走到他身邊:“仲達覺得如何?”
司馬懿伸手,緩緩將手指放到地圖一角:“此地,可作為突破口。”
這一夜未曾入睡的人太多了。
郭嘉披著大氅,負手立於營帳之前仰望天幕。這一夜寒露深重,冷得刺骨。鼻翼間撥出的氣息,都要在腳前凝結成冰。
天幕星子散漫,唯有北極星閃爍著永恆的璀璨,最為耀眼。
他已經觀看許久了。他也在思考一些事情。只是營帳中爐火溫暖,使得他昏昏欲睡,很難集中精力去想那些東西。
同樣睡不著的楊修站到了他身邊。
楊修順著他的目光仰望天幕。他瞧了片刻,覺得有些冷,便收回目光淡道:“軍師大人夜觀星相,瞧見了什麼?”
郭嘉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有冷風拂過,他打了個寒顫:“但不知為何,我心中有些亂,總有不祥的預感。”
楊修挑眉:“什麼預感?”
郭嘉輕嘆:“就是想不出來什麼預感,才頭痛啊。”
楊修笑了笑,聲音還是嘲諷:“既然什麼也看不出,還是早些回屋歇息的好,否則病了某人定是要擔心的。”
郭嘉聞之,轉頭去看他。
他們都已不再年輕了,隨著年紀增長,楊修也愈發心高氣傲起來。但此時此刻楊修能說出這種似是而非的關心話語,也許他的心結並沒有想象的那麼深。
郭嘉眼中浮現出笑意。他收攏了大氅將自己裹成一個球樣,轉身之際斂眸輕聲道:“你也是。”
楊修嗤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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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議事,曹丕一言不發。反而是曹植,指著定軍山對所有人道:“此地可以逆轉形勢。”
曹操微笑。
不久,夏侯淵領兵鎮守定軍山。
建安二十四年一月,劉備領大軍入沔陽,夏侯淵於定軍山迎戰,大敗,領軍退入定軍山東側。
訊息傳入漢中,正值曹操頭風發作不久。
近兩月他的頭風發作愈發頻繁,哪怕有華佗在身邊,除了所謂的“開顱”,亦無其餘辦法了。華佗只能儘可能減輕曹操的痛苦。但也僅是儘可能罷了。他甚至已下斷言,曹操活不過兩年。
曹操大病之下,無法主持大局。那麼此地最重要的便是夏侯淵了。曹操勉強起身與眾人商議,最終決定,命曹植為救援將領,領兩萬兵馬入定軍山。絕世武皇這一夜月明星稀,漢中的夜晚看起來格外寧靜。遠方定軍山一片漆黑,比聽不見看不到任何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