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乖乖靠著軟枕,安安靜靜凝視曹丕。昏暗燈火裡,曹丕居然覺得這目光有些滲人,惹得他說不出的煩悶。
他踟躇良久,見小孩愈發疑惑,小心翼翼問到:“你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兒?”
嗯?
曹植忍不住皺了眉,認真思索片刻才搖了搖頭:“沒有啊。”
“那,是遇到什麼難題了麼?”
曹植的眉頭擰地更糾結了。
雖然二哥一向待他極好,但是這種知心哥哥的架勢——又是怎麼回事?
曹植摸不清自家二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能答道:“我能遇到什麼難題啊。”
“那……”
“二哥,你究竟想問什麼啊?”
“你既無憂愁,亦無無法解決的事,”曹丕斟酌了下措辭,他也覺得有必要問問清楚,“為何你竟有輕生之意?”
曹丕的表情十分古怪,但此言一出,曹植的表情居然比他更古怪。
——輕生?他怎會輕生,難道他的目標不是活下去麼?
曹植閉了閉眼:“二哥,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曹丕皺眉:“ 若你當真沒有輕生之意,為何要作那首詩呢?”說罷,便輕聲念出先前曹植與潭邊所作的詩。
“抽刀斷水,舉杯澆愁,”曹丕說著,語氣更重,“你不乘意什麼,居然還要自掛東南枝?”
“……”
曹植聞之,忍不住抹了把汗,半晌乾笑道:“其實吧,二哥。我說這詩不是我寫的,你信不?”
曹丕深吸一口氣:“胡鬧!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是誰寫的?”
曹植想了半天,只覺頭痛欲略了。半晌,腦中忽然蹦出了一個名字:“李白?”
“那是何人?”
曹植眨了眨眼睛,眼神單純且天真。見自家二哥似乎當真要追根究底,才抬首凝望屋頂,輕輕道:“大概是一個,酒鬼吧……”
☆、12如此習劍
亂吟詩的下場是自家二哥得知他尚無輕生之意,轉而開始關心他的交友狀況。
將他好好訓斥了一頓,再細細說明良師益友與狐朋狗友的區別,直到得到了他的再三保證,曹丕才起身離去了。
不過……李白麼?
曹丕腳步並不算快,走出院落也盡在數十呼吸間。這短暫的時間裡他思考了所有可能——為何一個酒鬼居然能結識自家小弟。
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身在他與曹植這個地位,所結交之人自然也是士大夫們及其子女。這個酒鬼雖頗有文采,但如此窘迫的身份,又是如何得到四弟青睞?
如今局勢動盪不安,正如兩年前那場綁架刺殺一樣,難保沒有將主意打在曹植身上的。
曹丕想到這裡,停下了腳步。而後揮手召來侍衛,命其暗中尋找這個名為李白的酒鬼。
——他倒要看看,誰敢打他弟弟的主意。
當然,倘若曹植此刻知曉曹丕心中想法,定是哭笑不得的。然後為許昌所有叫李白的酒鬼,森森默哀。
可惜世間並無倘若,始作俑者曹植此刻正雙手置於腦後,閉眸思索醉酒之事。
他如今還在雲裡霧裡,為何絞盡腦汁想不出,一喝酒居然文思泉湧了。
這點暫且不論,再說那首怪異的詩。潛意識告訴他,這首詩不是他寫的,甚至隱約覺得那詩絕非一個人寫的,反而是因記不得了,亂七八糟拼湊而成的。
那麼是誰寫的呢?李白麼?
而他又為何記得這些詩句?
他想了許久,依然不明白為何如此。終究一手扯起薄被蒙起腦袋,睡覺。
翌日醒來,曹植後知後覺想到這事估摸著又得被楊修嘲笑了。仰天無語半晌,才慢條斯理洗漱,給母親請過安,再用了早餐,從容不迫地走入書房。
——反正被鄙視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既無法反抗,唯有豁達接受罷。
吃過午飯,再休息片刻,又到了習武的時間了,曹植換了身衣服直奔王奇家中。
先生授課本應在曹府,但王奇為人豪放不羈,對此規矩全然嗤之以鼻——小鬼,你愛來不來。
好在他家與王奇家並不大遠,沿街跑去還能熱身。
兩年來,這一片的百姓也已習慣了曹植每天來去的身影,若哪天不見反而覺得奇怪。
這一日市井依舊喧鬧。缺糧的餘韻已過了,許昌雖不復當初繁盛 ,底蘊還是有些的。
自古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