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臥室,黑子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眉心難得的因痛苦而緊緊蹙起。白色的襯衣上沾著點點血跡,左腿膝蓋的位置,用紗布裹了一圈又一圈,腿下的床單染紅一片。
火神站在窗前,從厚重的窗簾縫隙中向外窺視,嘴角噙著一抹譏諷。
“火神君,你是不是故意放了訊息出去,引警察來這裡?”黑子艱難地撐坐起來,肅然冷睨著立在床邊的人,呼吸因為腿上深入膝蓋骨的槍傷而急促不已,“你是為了轉移警察的視線,讓麗子小姐他們順利離開日本吧。”
回想自己從地下室出來的經過,尋思這別墅內不尋常的靜逸,以及那些警察的潛入,已經足夠讓黑子哲也聯想到今晚的不尋常之處。
火神是個心思縝密的人,知道警方正多方追捕火神組的主要成員而處處設卡,這種時候要離開日本不容易。唯有將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一處,讓他們對其他方面有所忽略,從而讓麗子他們鑽這個空子順利離開日本。
火神閉眼笑了笑,“哲,你總是這樣聰明,我心裡想什麼,你總能很快就猜到。也勿怪我會敗在你手裡。”
黑子深吸一口氣,聲音隱隱生出一些顫抖,“那你,肯定還在這別墅裡安排了別的東西吧,你不可能這樣子安靜等死的,我知道你……”
“……黑子!”火神大我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轉過身來,含笑凝視黑子,“剛剛那一槍,是替佐藤還給你的,現在,我們互不相欠,你想不想繼續跟我在一起?”
“火神君,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吧,你到底在別墅裡做了什麼手腳?你是不是想拉那些警察一起死?”黑子著急起來,就算要死,也不應該讓那些無辜的人陪葬啊,“你住手吧,難道你覺得還不夠嗎?有我陪著你,你覺得還不夠嗎?就算你要為你死去的那些兄弟報仇,我一個人就好了,不要傷害外面那些人。”
火神牽著嘴角,笑得異常冷酷,“黑子,我承認我一開始並不想要這樣的生活,但是我沒的選擇,如同你一樣,身上揹負了某種使命和責任之後,心就無法自由。我不是好人,但同樣有我需要揹負的責任,我要對跟隨我的弟兄們負責。”
黑子終於憤怒起來,“難道因為這樣就要殺外面那些警察?”
“我沒的選,把他們都吸引到這裡,佐藤和木吉前輩他們才有機會離開日本。而我,呵,你也說了,我不會安靜的等他們來抓的。”
氣氛陷入了凝重,黑子哲也的心開始發涼,這種局面他應該一早料到的,可惜,他以為他為火神而留下來會換回些什麼的,現在看來,他根本不該留下,他應該早早抽身,親手抓住這個男人,親手……埋葬他!
黑子瞥見火神放在床頭櫃上的槍。
“火神君,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我就不開槍。”
火神面對突然拿起手槍的舉動並不感到意外,背靠著窗戶,他反而有些欣慰一般的笑起來,“主意也不錯啊,死在你手裡總好過被抓進監獄,而且這樣一來,你既可以救外面那些人,還可以救自己。”頓了頓,“能再說一遍我愛你嗎?”
黑子哲也舉著槍,聞言渾身一震。
“怎麼?不敢再說了?”火神哈哈一笑,神色突然桀驁起來,“真懷念那晚你在身下痴迷的告白啊,簡直像毒藥一般讓人迷醉,明知道會死,還是會讓人心甘情願喝下去。”
“別說了,我愛你又怎麼樣?你覺得我們能在一起嗎?”黑子哲也顫悠悠地站起來,拖著已經殘廢的左腿,而握槍的手卻穩穩地不動絲毫,雪白的襯衣沾著鮮血,本該是血腥殘忍的形象,此刻卻充滿哀傷,“人生是沒有回頭路的,當你做出了某種選擇而動身出發,就絕不能復返。我走出警視廳的那天,選擇的就是一條通向死亡的單程路,我早就拋棄了我的生命,還有……愛情。雖然它實在來得很意外,很措手不及,讓我很眷戀,很捨不得親手埋葬它,但路已走到盡頭,我早就回不去了。”
透過窗簾的縫隙,折射了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天就快亮了!
火神大我專注而深沉的目光緊緊纏繞在黑子的臉上,這個人,明明正在悲痛,明明眼睛在流淚,卻仍舊頂著一張無波瀾的臉,他真想衝過去將他這副偽裝撕爛,看看那血肉之中的情感究竟是冷血薄情還是驚濤駭浪。
“盡頭?我跟你之間,哪裡會有盡頭?”火神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張狂,笑得桀驁不馴,“什麼單程路,就算死,我也仍然可以置死地而……後生。”
火神大我的話音落,整個別墅發出了驚天動地般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