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印象很深,雖然繼他之後還陸續出現了幾個多重人格者,但像他那樣年紀輕輕就分裂的很不常見。
我就想,他之後可能會去找你,因為之前的治療過程中他提過你好幾次,對你印象很深;我們考慮過把你加入治療小組,但之後他的情況又急轉直下,就沒人再提過要把你加入的事了……」
拜託,這樣的事要告訴我啊!如果能早點知道他對我印象很深的話,我就能在家門上多裝五六個鎖啊!
「……教授,現在是他死留在我家中趕也趕不走,我想把他轉介給你。我是說……你之前有參與治療過所以應該很清楚他的狀況吧,他現在要打撫養權的官司所以很需要直屬又有權威性的醫生……」
我都還沒說完,那個古板嚴肅的教授就打斷了我的話。
「我對這個病例很有興趣,但我不可以接收他。」
「為什麼?」
「他失去了對醫生的信任。你知道吧?病人對醫生的信任就是一切,但他坐牢的五年,從監獄轉去醫院、又從醫院轉回去監獄,就這樣輾轉了五年,還因為重傷害罪而加長刑期,治療他的醫生最後沒一個不遭殃的。
他是個危險分子,但每次要把他關進精神病院,他在裡頭總是乖巧得不可置信,我想大部分時間是三月在把關吧,關過幾個月就轉去開放式精神病院,再象徵性地關一下子又讓他出來了。
香港是有人權的地方啊。但他已經……他已經不會再信任那些所謂的心理學權威了。」
「……好吧,我總算知道這位先生的辛酸史了。但為什麼是我?」
「這樣想來也是很合理的吧,你是他唯一見過最年輕的、而且開宗明義說是為了『研究他』、沒說是要『治好他』的人,他根本不相信別人誇下的海口說要把他治好,他不想再當權威醫生跟別人炫耀的材料了。
阿透,你是什麼東西?你什麼東西都不是,你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見習小助理而已,這就是他選你的最大原因。三月的心理關口真的閉得很緊、很緊,但至少他願意嘗試去信任你……阿密,你知道吧?那個他體內的第二人格,你在課堂上讀過的『保護者』,對你印象特別深的關係,所以三月來找你幫他。」
我聽他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到這兒,什麼三月很信任我、阿密對我印象很深之類的。
我真想抓著手機大吼、向這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跟那邊裝乖寶寶的男人大吼:這個男人不是他媽的信任我!他體內的怪物想要報復,他媽的一直想衝出來殺死我,只因為我四年前嘲諷了他一句,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啞巴!
他不相信那些權威醫生,不相信他們專業而千篇一律的治療,但他要打官司,所以就抓住了最後一個救生圈——介乎醫生跟廢物之間的我!
他決定拉著我一起溺死也不放我走!他沒錢就賴在這兒不走,我要趕走他,阿密就衝出來威脅我,一副「好啊你就趕我走吧,我先把你殺死再回監獄」的樣子。
簡直像絕望的小孩抓住最後的繩索般,不知打哪來的堅持?死不鬆手,像只要堅持就會得救。
我看著三月,聽不太見手機對邊的老頭的吱吱喳喳些什麼。
「……阿透,你還在嗎?」
「嗯……我在。」
「我剛剛說,如果你真的很不願意嘗試治療他……當然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沒這樣的能耐,就把他轉介去精神機構,但你之前說過三月要打官司吧,那他近期就絕對不可以進那樣的機構留下紀錄了,所以他一定不願意。你勸他走還比較好。」
媽的,我要是能勸他走我早就勸了!問題是,他絕對會衝入廚房抄起刀子宰了我!
「……嗯,我決定……跟他聊聊再說,你知道的,就是心理系的通病嘛,看見特別的病例就很想深入瞭解一下,而且我想……對了,一定對我的碩士論文有幫助的,所以可能之後會打電話問一下資料之類的。麻煩你了,我想先跟他聊聊,掰掰。」
我按了結束鍵,又見到膝蓋前出現了那本陰魂不散的筆記本——
你說了,你還在唸研究所,你在寫論文。
「媽的!自從那天被你體內那個怪物轟我出去之後,我就發誓絕不要研究多重人格了,我哪可能會寫這樣的論文!我的論文題目是證實犯罪心理跟童年陰影的關係!」被那個瘋子這樣兇完之後,我就極力避免去招惹任何有關的課題了,碩士論文怎可能以此為題目啊!
犯罪心理學,阿密可以幫上你的忙,你可以研究我。
總之好說歹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