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現在稍微可以確定他是正人格了。
我將那男人的證件、醫院報告書、存摺都放在中間。
然後是那部大型又舊式的相機……有可能是三月或阿密的東西,也放在中間好了。
有本筆記本,是三月的。
有本A5 Size的大簿子,我翻開,說不上是什麼樣的直覺……就知道是三月的,每幅素描都逼真細膩得嚇人。也許殘障人士的其他感官特別敏感吧。我直覺就認為是三月的,於是也擲向中間。
好幾根粗的、細的油畫筆,筆頭都散開了,一定用了不少時日,還有多個乾涸的顏料瓶、塑膠水杯……也是三月的?我拿起畫筆,握在手上覺得有點怪,一時之間說不上怪在哪裡……
在掌心轉動著畫筆,我知道哪裡怪了。指印。
那藍綠色的指印不是印在左邊的,而是印在右邊的。
……三月那時候被我敲傷的是左手,阿密用以格擋的手是左手——
阿密是左撇子。
畫畫套組是阿密的。我擺在左邊。
衣服……衣服沒什麼特別能分出的特徵,看來他的夥伴們對衣服品位都沒有特別挑剔。
最顯而易見的部分來了,運動袋中,有兩個絨毛玩偶、幾個青草色的髮夾,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大男人擁有的東西,難以想象一個男人坐著玩家家酒。
玩偶一個是鯨魚造型的,另一個是海豚造型的。
我抓起鯨魚,深藍色的身體、白色的肚子,絨毛軟軟的,出乎意料的乾淨。
我擺在右邊。
奇怪的是另一隻海豚,粉藍色的,但這隻看起來非常髒。
我站起來,退後兩步,看著地板上疊嶂分明的三邊。
突然,豁然開朗。
心跳有點跳快了,我沒想到自己真的分出了三人的東西,重點是,那是從一個男人的運動袋中分出來的。三邊東西間隔著的空隙,彷彿神秘的河流般,阻擋了互相的交融。
「那是……我的東西……」
怯生生的聲音飄過來。
我轉頭,看著走廊旁的男人,男人的頭髮還滴著水,他赤腳,從浴室走過來客廳。
他只穿昨晚那件高領外套,領子拉到下巴,但沒有穿褲子(幸好外套夠長,掩住了重要部位)。
他的手指像要尋找依靠般搭在牆上,另一隻手不安地一直扯著下襬。
我低下頭,才發覺到自己還拿著那隻海豚玩偶。
抓得很用力,掐到變形了。
我承認我是不大知道怎麼跟五歲的小女孩相處啦,但也還沒到走到街上會嚇哭孩子的地步吧。
眼前這個「小女孩」避我如蛇蠍,害我有點手足無措,連手要放哪裡都不知道。
我抽起他折得整整齊齊,放在角落的牛仔褲,遞給他。
他像不太懂我的意思,沒打算伸手接,看了好一會兒才說:「……This jeans belong to San Yue……」
現在她(好吧,是她不是他)的聲音細如蚊蚋,加上濃濃的腔調,我側側頭,好一會兒才消化了。
「哦……那……你先穿些什麼吧,不然會感冒的……」
看見一個已有女兒的男人對我這樣畏首畏尾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她咬咬唇,沒有妥協:「你不可以強迫五歲的小女孩穿褲子的。」
這小女孩還真有主見啊。啊不然你想要穿裙子或當暴露狂嗎?這樣絕對會被告妨害風化!
我感到頭痛極了,一拍額頭,將海豚玩偶放在桌子上。
「……阿密跟三月怎麼對你說的?他們讓你出去裸奔?」
我轉頭看她,她仍站得遠遠的,半個身體靠著牆,金睛火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三月不常讓我出外,但他說的在家可以不穿褲子……」
這是我家呀!我幾乎這樣慘嚎出來,又不敢刺激到她,怕阿密出來報仇。
她低下頭,像對家中貧窮感到羞恥的窮小孩般,有點欲言又止:「他不買……裙子給我,我穿長長的T恤跟外套……有時就當自己穿了裙子……」
怪不得三月的T恤外套都好像買錯了尺碼,從敝開的衣領中可以看見那男人瘦削的鎖骨。
她說完了,我不知該回應什麼而靜默下來,慢慢感到憤怒死灰復燃。
那個男人竟然一句也沒有提到這小女孩的事,如果不是我在他的袋子找出了玩偶跟髮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