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幾個小夥子點點頭,但是心裡十分害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容易提足勇氣抄起鏟子把那堆焦炭埋掉,一點也不讓它露在外面。舅公看罷才安心地回頭說:“哎,我這兒子命苦啊!”說完看著棺材裡的殘破屍體又是一陣嚎啕大哭,直到沒有力氣才被眾人抬回去。
白翌向四周看了看,然後示意我們也可以走了。在我跟著大家一起離開的時候,左眼角無意間掃到那個頭顱,從他的嘴裡爬出一隻黑色的蟲子,迅速地躥出去,而頭顱的嘴角在那一瞬間朝兩邊裂開,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諸病源候論·蠱毒候》
第十二回:月下桃宴圖1
去了一次湘西后,我和白翌兩個人都累趴了。估計沒幾個去那裡旅遊的人會弄得像我們這樣狼狽。回來以後,看見一隻蟑螂我頭皮也得麻幾下,當然這事是絕對不能和白翌說的。回到宿舍好幾天後,我們才從屍蠱之災中回過神來,不過因為幫了寨子裡舅公的大忙,我們算成了他們的大恩人,年貨沒少給我們,好多土特產商店裡也難得一見,有些甚至是用來祭祖的好東西。
再來我發現白翌其實下廚還很有一套,只不過這小子太懶了,寧可去樓下買碗麵,也不願意自己倒騰。難得那些年貨到手,他也算是露了一手,吃得我眉開眼笑。經我那麼一誇,他也開始得瑟起來,說有機會就自己開灶,做些好東西給我開葷。因為一直在外面吃,我們根本沒儲備足夠的糧油,很快就不夠用了,於是我作為不出力只吃飯的閒人就有義務去採購油鹽醬醋。我們附近沒有什麼大商場,只有一些小便利店,那裡的東西價格不實惠,我只好到下海廟那裡的一家大超市去買。
我一隻胳膊摟著油桶,另一隻胳膊夾著一袋大米匆匆地往回趕,心裡思量著早知道就該騎腳踏車出來了。路上人很多,當中甚至夾雜著幾個剃著光頭,穿著黃袍的和尚。下海廟是這一帶香火最旺的寺廟,每天都有來燒香求佛的信徒,廟不是很大,但據說是當初鄭和下西洋之時在這裡修過船。這座廟其實是為了給開船出海祈福,而特別修建的。廟裡本來供的是龍王和媽祖,後來不知道怎麼變成了一間佛教寺院,這裡的香火倒是絲毫沒受影響。
我走得特別小心,就怕拎了那麼多東西撞到路人。要知道,燒香的老人家最多,撞壞了那就等於領了一個外婆來伺候。不過越是那麼想,越是會發生事故——一個穿著黑色呢絨大衣,戴著一副大墨鏡的人,一頭撞了過來,我的大米被撞掉在地上,還沒開口,那傢伙就先開罵了,衝著我嚷嚷道:“臭小子!怎麼走路的,眼睛生在天靈蓋上啊?”
我撿起大米,毫不示弱地抬頭罵道:“是你走路不長眼睛,被鬼撞上了是怎麼著?”
一聽到“撞鬼”,那人就像是觸了電一樣,身體一縮,頓時惱怒之極,馬上抓住我的上衣領子。我手上拎著東西根本沒辦法回擊,心想:早知道要動手,就先把東西放下了,這下要捱揍了,想著就閉上眼睛,準備先挨這小子一拳,等我放下東西,再痛毆他一頓。那個人抓著我的衣服半晌都沒下拳頭,我睜開眼睛,看見那個蛤蟆鏡下面的嘴角咧了開來,露出一張只見白牙不見牙齦的笑臉,然後嘴裡擠出一句話:“道上走英雄,腰間掛寶刀!”
我傻傻地看著他,嘴裡卻回道:“綠林行好漢,肝膽兩崑崙!”等我一說完,墨鏡兄就哈哈大笑,感覺我倆像是在拍武俠劇,但是這情景怎麼那麼熟悉啊!好像以前和誰說過……那人把墨鏡拿下來,熟絡地拍拍我的肩膀說:“喲,幾年不見,把老師兄也忘記了?”我摸了摸頭,努力在大腦中思考這人到底是哪個熟人,想了半天也沒線索,看著人家依然笑意不減,我也不能掃興,馬上開口說:“噢!原來是師兄啊,你瞧我這記性!怎麼來這裡了?”反正人家先認了,就算錯也是他的尷尬。他的神情一下子陰鬱起來,好像在害怕什麼似的,我看到他的塑膠袋裡裝了一大堆廟裡求的符咒,啥都有,居然還有觀音送子圖,他捏著手裡的佛珠說:“哎,說來話長!咱們師兄弟多年沒見了,這樣吧,我做東,咱們去對面酒樓一邊吃一邊談。”我想白翌的飯都快做好了,不吃他準不高興,而且我也不想浪費,於是搖了搖頭說:“不用,我室友都做好了,要不一起吃吧?”他點點頭,也沒和我客氣,一手幫我扛起大米就示意我帶路。
交談中我終於回想起這小子是誰了,他叫商洛梓,當初和我一起在社群俱樂部開的美術班裡學畫畫。我們都喊他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