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次日,龍蛋便卷著小鋪蓋徹徹底底地安頓在了王九這裡。所幸他僅僅是枚蛋而已,話也不太多,與尋常小孩兒比脾氣好似怪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又一次龍蛋黏在他脖子邊兒上同他一道練字時剛巧被龍君撞見,麟華當即沉了臉色,道:“像個什麼樣子!一點身為太子的自覺都沒有!聽龜丞相說你整日黏在客人身上不下來,真是失禮!”
龍蛋便把圓圓的身子一扭,“去當你的龍神好了,不要你來管我!”
“你……”麟華氣得臉色發青,當即甩了袖子走人。
這一對父子只要見上面便好似炮仗點了火,噼裡啪啦炸個不住,往往還要殃及旁人。
龍蛋哭唧唧地說:“你也看到啦,阿九,我父王他根本就是看我生厭……既然這樣還把我生下來作什麼……別人都有孃親,蝦兵有,蟹將有,就連海帶精也有……唯獨我沒有……阿九……”
王九抱住龍蛋,道:“誰說的,我也沒有孃親。莫哭了……天底下沒有孃親的孩子……多了去了……都像你這般能哭,天也要給哭塌了。”
好不容易把個小龍太子哄得乖順,兩人又繼續練字。晚些時候,龍蛋叫他爹喊過去問話了,走的時候心不甘情不願的,一徑叮囑著王九晚上記得給他留個門,要回來睡覺的。
王九無奈笑了笑,繼續鋪平宣紙,開始寫第一百零一個“九”字。
王九從前流浪的時候,在一處私塾門口的小池子裡借住過一陣子,無聊時也曾爬上視窗看學生們跟著先生習字,偶爾伸出爪子比劃兩下——抬袖低眉,臨風書雪——那姿勢當真雅緻無雙。
於是,他剛習慣人形的生活不久便愛上了書法這一門路,楷體,篆體,行體,尚且有些懵懂。第一回寫字時,是臨安君教他的,第一次寫的就是自己姓名。
臨安君道:“王九,你這名字取來倒像信手拈來一般,可有什麼說法?”
王九道:“沒什麼,名字粗俗,反而好養活。”
至於那次他從一顆露珠裡望見大千世界的頓悟,卻是不由自主地隱去了。
“誰說粗俗的,便說九這個字,筆畫雖簡短,含義卻雋永,要練好可也不太容易。”臨安君笑道,手下用力,在潔白的宣紙上落了個九字。
後來,這個“九”字在不經意間,被王九偷偷地裁了去,像一面小像似的藏在懷裡,有空便翻出來溫習。
可惜,他寫的“九”,總也不像那麼回事兒。
王九正拿著毛筆發怔,這邊蝦兵來通傳,說龍君要見他。
王九心裡“咯噔”一下。
待得見到龍君時,王九小心翼翼施了個禮:“小神見過龍君大人。”
麟華點點頭,觀他通身樣貌,自是與前日所見大不相同,道:“幾月未見,你倒進步神速。”
王九有些靦腆地笑了:“全賴龍君所賜靈丹妙藥。”
“手伸出來。”龍君簡短地命令道。
王九一臉茫然,手往後縮,“我看,不用這麼……”
龍君挑挑眉,眸中掠過一道寒光。兩相對視,王九慘敗,只得乖乖張開兩手。
他已化為少年之形,手自然也不復原樣,這些日子又被伺候得無微不至,那兩隻爪子自然出落得不同凡響。
龍君仔細端詳,忽然伸手在小指處點了一點。王九羞澀地顫了顫,只覺被他碰到的那處癢癢的。
“有一處墨跡。”龍君淡淡地說,“不必檢視,已被我抹去。”
王九受寵若驚,呆呆凝視麟華許久,“多,多謝……”
龍君拂了拂衣袖,一臉淡然,“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給你添了許多麻煩罷。”
王九誠惶誠恐道:“豈敢豈敢,小神微末之軀,螢火之光,能得殿下青睞是小神的榮幸。”
龍君淡淡一笑,“我已在這龍宮之中,為你闢了一個道場,以後……”
王九眨眨眼,“小神愚昧……能否請君上明示。”
“王九,本王只得這一位太子,長久以來,疏於照顧,他……看似年幼無知,實則……實則從未對任何人有依戀之意。龍宮中寶藏無數,可助你修行,比那長江之中要好過千倍。本王說得如此明白,你還裝什麼蒜?”
實在已不必說了。
王九臉色變了變,退後一步道:“龍宮固然好,怎奈小神天生一把賤骨頭,那長江之中隨清波千丈逍遙任行,未嘗不是一樁妙事。”
“莫非,你嫌我龍宮上下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