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極青華大帝鬚髮皆白,慈眉善目,安坐殿上,斂目道:“自千年前始,勾陳每百年甦醒一次,從無特例。如今距他上次醒轉不過三十五年,為何突然為一介凡人改了習慣?”
倖臣道:“稟青華大帝,小臣聽聞勾陳大帝提及,原是萬神譜現世了。”
萬神譜三字一出,殿上便響起一片輕輕抽氣聲,南極長生大帝乃是個盛裝的婦人,三十許年紀模樣,端莊嫻雅,此時亦是端起茶杯,柳眉微蹙,“我等尋了千年一無所獲,卻不料,終歸是著落在他自己身上……可是四相皆醒了?”
倖臣肅然道:“勾陳四相,俱已醒轉。”
北極紫微大帝乃是個文秀青年,俊雅端方,坐在邊上卻是喜道:“如此說來,只怕也尋到耀魄寶的蹤跡了。若是勾陳迴歸,天帝也……”
東極大帝卻咳嗽一聲,打斷北極大帝所言,沉聲道:“此事本神自會稟報天帝,倖臣,你退下吧。”
倖臣見三御暗潮洶湧,不明就裡,卻也聰明地不去詢問,溫潤笑開,恭順答道:“是,臣告退。”
而後便悄聲離了四御殿,方才長長舒出口氣來。
他才舒口氣,旁邊卻有人不叫他安生,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銀髮少年正蹲在九曲橋頭玉雕的獅子頭上,肩頭扛著一根包銅鑄鐵棍,一臉鬱色緊盯他不放。
這少年正是同他搭檔,巡遊下界的北斗星官。
倖臣見他面色沉得快滴水,不由咳嗽兩聲,溫和去揉那少年腦袋:“勾陳大帝召喚,事態緊急,故而我自己先去了,實在對不住。”
北斗只將腦袋一偏,又將他手掌拍開,冷道:“我這等星官,年幼無知,資歷又淺,當不起倖臣大人道歉。”
倖臣哈哈一笑,也不以為忤,將那少年拖走,“你受封星官不足兩百年,自然不清楚勾陳大帝之事,我且與你細細道來。”
北斗雖然不滿倖臣擅自拖拽,卻也難抑滿腔好奇,一面掙扎,一面卻已豎起耳朵聽他講古。
這勾陳大帝雖位列四御之三,掌四極之西,卻因萬民信仰眾多,天長日久,而生出四相之身。謂之勾陳、麒麟、開陽、太羽。
勾陳乃帝王之星,統領萬星,所有星官皆要聽從命令;麒麟乃宰輔之星,行輔佐之職,若現下界,便是祥瑞之兆;開陽乃將星,掌天下兵革之事,武力卓絕,兇暴異常;太羽乃后妃之星,掌男歡女愛,乃情愛床笫之神。
倖臣見北斗一臉驚奇,便笑得愈發溫潤,“你乃凡人修行,羽化仙界後又修煉萬年,方才有了封神資格,入天庭任星官,想來難以理解。”
北斗便坐在橋頭,皺眉道:“我聽聞這神界之中,有如我這般自凡人修仙而成神者,另外有許多神仙,卻是與天地同生,天生的神明。”
倖臣道:“正是如此。現任天帝聖陽,與座下三清四御,皆是自萬民信仰中誕生的神明。”
因信仰而生之神,便受信仰左右。勾陳身負種種期待,自然便生成了這一體四相。
北斗有些恍然,又問道:“這同他不在天庭鎮守,卻自我封印,百年醒轉一次有何干系?”
“干係極大。”倖臣卻是長長嘆了口氣。
千年之前,勾陳不知為何觸怒了新任天帝聖陽,被天帝一擊打破主神魂。勾陳的主神魂名為耀魄寶,重創之下,碎裂成萬千流星,落入下界。
那萬神譜乃勾陳執掌的法寶,同耀魄寶一脈相系,自然也隨其落入下界,消失無蹤。
失去主神魂後,勾陳四相便少了凝聚中心,竟日益顯出分裂跡象來。為免這四相當真分離,三御便協同其施展封印,令其常年沉睡,百年方醒轉一回。
北斗又好奇問道:“這四相職責有異,莫非性格也不同?那豈非就是四位神明,何不讓四神各司其職便是?”
倖臣揉揉那少年細軟銀髮,“四相本是一人,若失去了耀魄寶,各自為政,天長日久,便終有一日消失無蹤。自有新神明替代其職責,但那新的神明,卻再不是如今的勾陳大帝了。”
北斗若有所思,仰頭往天庭中心看去,那白玉雕梁的層層宮殿鱗次櫛比,眾星拱月一般簇擁中心的神塔,“天帝面壁千年,不見外人,莫非也是為擊傷勾陳大帝悔過?”
那少年回過頭,卻見倖臣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北斗便閉嘴不語,只扭頭道:“若下次再有這等事,切不可再拋下我。我如今……也是那位大人的屬下。”
倖臣便又撫摸他發頂,柔聲笑道:“好。”
而此時四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