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成災 一
傳聞漁陽城裡出了個美人。
玄衣,墨髮,身姿款款,尤其是一雙小巧的足,骨肉勻停,肌理細緻,蒼白不似真人。
漁陽城的老百姓都覺得奇了,咋從前就沒發現城裡有這麼個美人哩。
誰也不知道這位美人姓甚名誰,又是從何而來,甚至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實容貌,僅是遠遠地,瞅見一抹背影嫋娜。
美人彷彿一夜間,如謫仙臨世。
漁陽城的傻漢徐阿大端著酒碗蹲在街邊,狠狠一口乾盡了,抹把嘴道:“若讓老子曉得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就是搶,也要搶了來!”
不免被酒莊眾人取笑一通。
傻漢紅了紅臉,嘴裡嘟囔,梗著脖子撒下句狠話:“你們看老子抓得到這小娘子不!”
夜色如一抹輕煙,緩緩地,緩緩地,籠上漁陽城。
漁陽本是個不大的小縣城,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只因這幾年新修了水道,船隻往來頓時便利,漸漸出了商賈,外人進京偶也選擇此處落腳,小縣城倒是一下子泛起了熱鬧。
話說傻漢徐阿大這日干完了酒,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地朝家走。
天上沒有月亮,臨街的店面早早地關了,青石小街被雨水浸潤,又被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一抹薄薄霧氣籠罩。
徐阿大重重一腳踩破薄霧,踏在青石路面,嗒嗒,嗒嗒,寂靜的夜襯得聲響格外清晰。然而這霧卻像嗅著了人味兒,不但沒有消散,反而越聚越多,幾乎擠滿窄窄的青石小街。
徐阿大冷颼颼把腦袋一縮,單衣一裹,罵了句娘,就瞅見薄霧間拉出一道狹長的細瘦的影。
他狐疑地一抬頭,見青石盡處,站著一個人。
不但是個人,還是個嫋娜美人。
長衣曳地,發似流泉,身段好不玲瓏。
徐阿大齜牙嘿嘿一笑,酒勁兒直衝腦門,連冷也不顧,一搖一晃朝美人急吼吼撲去。他色急攻心,自是注意不到如此無風,無月,雨過,霧未散的夜晚,哪裡會生出如此細長清晰的影。
美人定定立於青石路面,垂首一語不發,不見真實面容。徐阿大愈發焦急,三步並作兩步嗒嗒衝到美人近前,用盡了氣力把美人朝懷裡一揉。
他抓在懷裡,愈發覺得那身子軟玉溫香,嘿嘿傻笑兩聲,酒氣順著笑衝了一臉,“孃的,誰說老子抓不到小娘子!”伸出糙手在懷中美人身上狠狠一捏,不過癮,遂重重一掐,只覺得彷彿掐上一塊上好脂膏,黏黏膩膩再捨不得丟手。
美人定定立於原地,並不呼痛,亦不抬頭,雖肉體柔嫩,卻彷彿一具死屍並無知覺。
徐阿大兀自揉捏了個痛快,嘴裡痴痴笑著,“小娘子,別害羞,給老子香一個。”他抬手一把將美人散落至眼前的髮絲擼至耳後,動作急且粗,扯斷的青絲纏於手間。
此時一陣風過,月色撥開陰雲驟然對映於青石路面,美人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
徐阿大撅出去的半拉厚唇尚未來得及貼上美人面頰,瞳孔便驟然放大。
“你、你、你……”他猛地退了四五步,抖索索不成聲調,被白慘慘月光劈了一臉。
美人唇邊揚起一抹輕笑。
風涼如水,她身下的影子愈發詭異狹長,隨風而動,彷彿一條蛇於腳下游 走。
“好哥哥,你可是看見我了”,美人掩口一笑,說不出的嬌俏嫵媚,“怎麼,不要香一個了?奴家,可是急得很呢。”
徐阿大目眥欲裂,兩腿如篩糠,他本就是個傻漢,此時更是驚恐萬狀無話可說,只幹伸個手指,顫聲:“你、你、你……是個……”
美人又是一聲輕笑,“好哥哥,還不來麼,別折磨奴家了。方才還又親又抱好不纏綿,這會子反倒害個什麼羞,奴家可想著快活呢……”
徐阿大猛地一聲大叫,咕隆隆跌坐在地,又七手八腳爬起來,朝青石路的那一端沒命似的奔逃。
一雙布鞋早已不知去向,他赤著腳踏於冰涼的青石路面,涼颼颼薄霧灌進肺裡,彷彿吞進沈甸甸的鉛。青石路面綿綿延延不見盡頭,拼命奔逃兩旁盡是一成不變的老舊店面,木板嚴嚴實實封上店門,彷彿不曾移動半分。
他聽見背後有什麼東西步步逼近,緩緩地,緩緩地,帶著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涼涼香氣。
他最終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和一個無比細嫩柔致的聲音:“好哥哥……”
城裡死了人。
這在不大的漁陽城可是一件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