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他背上,柔聲安撫,“不要怕,我會永遠守著你……”
“真的?”
“當然,指天為誓,永不相負……”
那人面目柔和,言語切切,比日光更溫暖燦爛,彷彿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濾去心底所有陰霾。
他握著那人衣襟,才嚥下去的淚花幾乎又要湧出,“為何對我這麼好?”
那人眸光如水,無比純淨,“無他,想做便做了,沒有緣由……”
幼帝胸口一陣抽痛,彷彿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刺入手心,疼得他滿頭大汗睜開雙目。
凌晚寸步不離守在床邊,猛地瞧見幼帝醒來,然而身子蜷作一團,目光渙散,哽咽不能語。
他輕輕用帕子擦拭幼帝的額頭,舉著白果小勺喂他喝了水,起身將銀魚粥端來,柔聲道:“我才讓人熬的,趁熱喝了吧。”
幼帝臉上一片蠟白,彷彿一株染病的白蘭,垂下兩顆冰涼的淚。
凌晚舀了一勺粥,輕輕吹過送到他嘴邊,“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更改,皇上何苦再耗費心神,白白弄得一身傷心。”
幼帝偏過頭去,攢起眉頭道:“說得輕巧。”
凌晚笑了一下,“我雖未曾有過那般經歷,然而同樣承受深切的苦楚,皇上可願聽凌晚一敘?”
幼帝抓過瓷勺把粥塞進嘴裡,鼓鼓囊囊道:“說來聽聽。”
凌晚替他擦擦嘴角,慢慢道:“凌晚不敢欺瞞聖上,凌晚本是漁陽城外青玉山上一隻白毛狐狸,因得天地眷顧,吸食日月精華,修煉千年化作人形。後來因著一些緣由下了山,居於漁陽城內,做了些不得體的事,被秦王爺活捉。
“秦王爺對凌晚百般羞辱折磨,又將凌晚帶回京城任意支使,甚至將狐珠自凌晚體內硬生生取出。徹骨疼痛如何能忘,血海深仇烙入骨髓,奈何空有滿腔怨怒,身單力薄無以雪恨,只得強扮笑顏佯作乖巧,虛與敷衍曲意逢迎,血淚皆往肚子裡咽,只為有朝一日能將秦辰千刀萬剮,縱然千刀萬剮亦不足以彌恨。”
幼帝靜靜聽著,“如此說來,那狐珠現在秦王爺手中?”
凌晚搖搖頭,“不,秦王爺已將狐珠還與凌晚了。”
“那你為何還恨他入骨?”
凌晚肩膀一顫,漆黑眼球在水光中晃動,好半晌才道:“秦王爺以為將狐珠還與凌晚便可恢復凌晚千年修為,殊不知狐珠乃以狐狸骨血融匯蘊育而成,為全身脈絡集結所在,一旦被取出,就再不可能原封不動放回去。凌晚已然修為盡毀,現下不過維持著人形強撐罷了。”語罷神色一片頹然。
幼帝一聲不吭舉勺將銀魚粥吃盡,孩兒面上突然掛下大顆淚珠,接連成串悄無聲息落入碗中。
凌晚一驚,道:“皇上,怎麼了?”
幼帝死死握著拳頭,咬住嘴唇抑下哭聲,淚水漸漸匯成一彎淺流,然而輕微的啜泣仍舊衝破喉嚨,掙扎著要從唇齒間爬出。他搖搖晃晃抬起手臂擦眼睛,卻使不出半分氣力,心內被種種苦澀仇恨填滿,疼痛不能自已,恨不能將認賊作親的糊塗心腸狠狠掏出,撕得粉碎。
他情願那些溫柔和睦的過往從未經歷,情願將那個人的好連同不好一同抹去,這樣他就可以鐵下心腸去恨,而無需品嚐這樣的苦楚,那些刻骨的疼痛和仇恨堆積成山,洶湧成河,把一切都湮滅了。
凌晚眼見幼帝抽噎不止,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虛脫,忙把他抱到床上,攏在懷裡輕聲安撫。
幼帝抱著凌晚,在他胸前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如墜冰窟,“救救我,幫我殺了他,他一直在折磨我,不信剖開我的心看一看,是不是全是傷口,一道一道,還在淌血,我熬不住痛……”
凌晚把幼帝抱得更緊,彷彿抱住一頭驚惶的小鹿,柔聲道:“你且先養好身子,留得青山在,復仇之事還待從長計議。我答應你,他們一個都活不了,哪怕賠上凌晚一條性命。”
他絞了毛巾替幼帝擦乾淨面龐,輕聲安撫幼帝睡下。
夜色一團漆黑混沌,雜亂樹影攀上窗檁,凌晚揉揉眉心,喉頭突地湧上一陣血腥,他連忙咬緊牙關,勉力將滿口血沫嚥下。興許方才勞損了精神,站起身時又是一陣眩暈,天旋地轉差點栽倒在地。
凌晚急急張開雙臂穩住身形,手掌撐在桌角上結實劃過,一道鮮紅血液自傷口搖頭擺尾歡欣爬出,招搖得緊。
他搖搖晃晃立起身,一臉平靜將血跡擦拭乾淨,放下竹青墨漆簾,退到臥房之外。
錦雲宮今夜著實奇怪得緊。
原本牢鎖的門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