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幻覺嗎?
新鮮的、甘甜的空氣爭先恐後地湧入喉嚨,S在眩暈中睜開眼,看見一片鞋跟繞過自己,向前跑去。身體驟然一輕,視野天旋地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身在別人懷裡。G正橫抱著他衝向出口,一邊破口大罵:
“白痴!”
S愣怔地看著他。
“白痴!!”G又罵了一聲,嗓音嘶啞,“不許——給我——死——”
攥著自己肩頭的五指幾乎掐進了肉裡。S張了張口:“我沒事。”
肩上的五指剎那間掐得更緊了。G像要確認什麼般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又去看路:“你,你為什麼要回頭?就那麼想找死嗎!萬一不是剛好在最後面,萬一沒有人注意到……”
全身的神經都在叫囂,似乎所有零件同時失去了功用,究竟傷在哪裡根本無從分辨。S深吸一口氣:“我自己能跑。”
“能跑個鬼!!”
年輕人徹底失態地吼著,“你現在還活著就是奇蹟了,還不保證有沒有骨折內出血,折斷的肋骨捅進肺裡也會致命的,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右邊小腿的疼痛在晃動間愈演愈烈,冷汗漸漸爬滿了背脊。他終於知道剛才作響的是哪塊骨頭了。
懷中的人突然安靜下來,G頓了一秒,驚恐地看向他,卻見S正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G收回目光,眼眶驀地一紅。
他們再未出聲,G抱著一個成年男人一口氣奔到了緊急出口,危急關頭潛能被完全激發,絲毫不覺得吃力。直到一步跨出大門,才感到腳下的震動已經漸漸減弱了。
不遠處是一個開闊的廣場,見面會上跑出來的觀眾全都聚集在那裡。夜色已濃,廣場的路燈下盡是打著電話詢問情況的人、嚎啕大哭的小孩、抱在一起互訴衷腸的情侶。G託著S走過去,將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到一塊空地上。
S身上的襯衫不知何時撕開了兩道大口子,露出了底下交錯的新傷與舊疤。G一把脫下自己的T恤蓋到他身上。兩人的手機都放在後臺,G四下一望,朝旁邊的一對情侶走去:“勞駕。”
那兩人轉過身來,這裡燈光黯淡,對方過了一秒才看清G的臉,那女孩脫口驚叫:“G、G先生?!”
“可以借用一下您的手機嗎?”G直奔主題,“我需要打急救電話。”
那兩人同時色變,女孩身旁的年輕男人上下掃視著G:“您——”
“不是我,”G焦躁地一指身後的S,“手機,請借給我!”
男人二話不說地走向S,一邊摸出手機飛快地按下幾個鍵,卻明顯不是急救號碼。G疑竇頓生,追上去一把攔住他:“你做什麼?”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周圍人群的注意;不知是誰遠遠喊了一句“那好像是S在地上”,登時一大堆人圍了上來。
“別別別誤會……”那女孩慌慌張張地奔過來,正待解釋,她男友的電話已經接通了。“喂,XX主任嗎?”男人自顧自地說道,“拜託您了,我的表兄受了重傷,在XXX場館。”
表兄?
“我男友是醫生。”見G面露不解,女孩說,“現在剛發生一場地震,救護車肯定供不應求,醫院總是要優先照顧內部人員的親屬的……”
G愣了一下,才明白對方是在幫自己一個大忙。剛度過幾分鐘前那一劫,他簡直不敢相信轉眼就撞上了這等好運:“抱歉,我剛才太著急了。”
“不必介意。”男人已經掛了電話,“救護車馬上就到。”他走到S身旁蹲下,“S先生,能正常呼吸嗎?身體各部分都有知覺嗎?手指和腳趾還能活動嗎?”
S臉色蒼白若死,額上的涔涔冷汗觸目驚心,聞言近乎條件反射地揚起嘴角:“嗯,還有知覺,但右腳不能動了。”聲音低弱得幾不可聞。
那醫生微皺起眉,拉住S被劃破的西褲,利落地撕開了褲腿。S的右邊小腿腫脹得慘不忍睹。剛才的動作似乎移動了它,S忍不住咬緊下唇,又一輪冷汗淌了下來。
“可能有骨折或骨裂。”醫生脫下自己的上衣,將S的雙腿縛在一起,轉頭對自己的小女友說:“去看看附近能不能買到冰飲或者冰棒。”
女孩轉身便跑,卻沒邁出幾步就被堵住了。
這時在他們周圍已經堵了裡三圈外三圈的人,不少好事者正舉著手機拍照。醫生的女友正徒勞地勸說圍觀者後退,卻還有更多的人聚集過來一探究竟。
“我要檢查一下其它傷口。”醫生又伸手去揭蓋在S身上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