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聽見嗡嗡如蠅般嘈雜昏沉的語聲,甚至可以看見著裝華麗的侍女端著酒菜魚貫來去。
到底做了什麼讓自己如此疲憊的事?他想不出來。勉強要說的話,就是剛才看見波妮和那個卷眉廚子在一起。但這屁大的事怎麼說也算不上“打擊”,只不過是有點驚訝而已。他厭惡地擰鬆了脖子上的領帶——娜美為了潛入瑪麗喬亞而強迫他們做了變裝,這身行頭束手束腳,要不是被那女人說欠款翻倍,就算進入瑪麗喬亞的瞬間就露餡,他也是絕對不會穿的。
領帶被拉開,規規矩矩的襯衫領釦被扯壞,露出從下頜到胸膛的性感而粗獷的線條。但喉嚨裡灼燒般梗塞的觸感並沒有絲毫的消褪,他只得恨恨地嚥了一口唾沫——
媽的,要是有酒就好了。
他倚在狹窄的通風口的一側,看起來就像是個厭煩了往來應酬、從宴會里溜出來躲懶的軍人。正這樣犯著酒癮的時候,就有侍女走到他身旁,將托盤裡的高腳杯遞了過去:“來一杯?”
他也就大咧咧地接過,“謝了。”喉結一動,琥珀色的液體已經一飲而盡。那雙神色堅毅的綠眸子裡透著一股嚴謹不苟又咄咄逼人的氣質,惹得那剛空了的酒杯又立刻被滿上。斟酒的侍女大約誤認為他是高階的軍官,這一次雙手將酒遞過了,身子一曲,唇邊綻開像是被丈量過弧度的標準笑容。
“為瑪麗喬亞。”
羅羅諾亞愣了片刻,但很快反應過來。他不由得眼角微挑,唇線輕勾,流露出輕蔑得有些好笑的神情。
從傳菜間的小道里望過去,巨大奢華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宴會廳里正在舉行著隆重的慶典,與會的賓客像玻璃鋼裡的觀賞魚一樣在擺放著世界各地蒐羅而來的珍奇異寶的大廳之間穿梭擺尾。高得看不清繁複細膩花紋的穹頂旁邊設有居高臨下的王座,而半個世界的統治者就坐在那裡,模仿著神的模樣睥睨眾生。
血液不安分地沸騰起來,翡翠色的狹長瞳眸裡閃過原始的火光。他再度一仰脖子灌下杯水車薪的酒,被滋潤的喉管卻更加乾渴地灼燒起來。
“真是好酒啊。”
他幾個閃身就從傳菜間的通道進入了這世界上最華美極致的貴族宴會,伸手拿過架子上剛開瓶的好酒灌進嘴裡,再仰頭看著從下面看起來好像是被鑲嵌在天花板上一樣的、細小的貴族的身影,並沒有人來阻攔。他一路走到了鋪著暗紅提花地毯的巨大大廳的中央,抬頭看那高的嚇人的繁複雕花的穹頂,就見今日壽宴的主人羅茲奧德聖,正在三樓伸出來的露臺上,像睥睨螻蟻似的投來俯視眾生的漠然眼神。
“……似乎直接走到了敵陣的中心啊。……”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個事實的人,臉上依然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樣。不,與其說是淡然不如說是在這些方面反應遲緩吧。肥胖的貴族頂著專用的呼吸罩,為了顯示尊崇他們和平民所呼吸的空氣都是不同的;但這點在羅羅諾亞的眼裡看來,就單純只是好笑而已了。
“頭上頂著個魚泡眼……看起來就像是水缸裡的金魚啊。真該讓臭廚子也來看看,也許他知道怎樣料理這群讓人倒胃口的東西……”
他打量觀賞魚似的目光令貴族們深感不滿。羅茲奧德聖厭惡地下了命令:“把那個不懂禮節的軍官給我抓起來。”
警衛撥開人群向他這邊快步走來。羅羅諾亞左右搖晃了一下腦袋,心想總算來了,握著刀柄的手焦躁得有些急不可耐。那些人還沒靠近過去,張了張嘴只說了“喂,你……”兩個音節,凌厲的殺氣已經撲面而來,魔獸般的男人在電光石火的瞬間拔刀出鞘,利齒捲起的暴風登時撕開一道猩紅。
零點幾秒的沉寂後,場面陡然大亂。賓客與侍女的尖叫聲混雜著天龍人高呼“衛兵!衛兵!”的變形聲調,合成一首刺耳的交響曲。這場景令熱愛戰鬥的野獸們心情愉悅,每一滴血液都變得滾燙髮熱起來。他們放空自己的情緒,任身體迴歸原始的本能,在刀刃的輝光中尋求著生死賭博的快感。
和所有天生的戰士一樣,羅羅諾亞享受著這種快感,只有這樣刀刃撞擊的力道與喧響能讓他停止無謂的、令人疲累的、並不擅長的思考,打消那些該死的、讓他混亂的、被世俗束縛的念頭。
一片繁榮升平、歌功頌德景象的宴會廳被利刃的銳光切得不成形狀,第一波士兵被撂倒的同時,混亂不堪的大廳裡,一件被電子感應防盜玻璃罩保護著的據說擁有數千年曆史的七彩金鑲琉璃也被剖成了兩爿,而防盜報警裝置幾乎同時淒厲刺耳地哭號起來。
警報像電腦病毒蔓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