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沒有絲毫遲疑。“如果你們把他還給我,我不會以任何手段對生命樹出手。”修偏頭想了想,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向光明神起誓。”
精靈女王看到一道光照在修的身上,這代表了光明神公證了這場誓言,若有違反則會受到神的制裁。她鬆了一口氣,走向祭臺的中央,用一片葉子從池子中取出一滴生命樹樹汁。精靈女王小心翼翼地將那滴金黃色的液體倒入杜澤的嘴中,幾乎是入嘴的那一霎那,杜澤的臉色就恢復了紅潤,人也清醒過來。
杜澤有些迷茫地看著周圍,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看得他有點頭暈,像是剛開始戴上眼鏡時的那種感覺。杜澤不得不取下眼鏡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在取下的那一刻,他僵住了,從未那麼清晰過的視線中,修在對面注視著他,他甚至能看到那雙眼睛中他自身的倒影,小小的,卻裝滿了整個眼睛,再也沒有餘地去裝其他人和物了。
杜澤不知道是先該思考他那高度近視的眼睛為什麼突然好了,還是思考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這時候,他聽到修對他說:“過來。”
幾乎是反射性地起身向修走去,沒有精靈阻擋他。阻絕的光膜被開啟,杜澤爬上了亞夫結伸過來的手,機械傀儡將杜澤送到修面前,某個蠢萌看到修那熟悉的亞麻色頭髮和小臉,突然緊張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這個是修,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時候,杜澤看到修向前傾著身子攬住他的脖子。
“你最終還是會回到我身邊。”
那一瞬間杜澤的心中溢滿了感動,其實被帶走也不會驚慌,是因為潛意識中早就篤定了修會來找他。某個蠢萌呆呆地想,他早已忘記了擁有朋友的滋味,但抱著他的這個人,用行動告訴他什麼才是真正的友情。
杜澤剛想伸出手回抱,就聽到修在他耳邊說:“因為我會將分離我們的東西統統都破壞掉。”
轟……咯吱……吧唧……
那是一種類似骨骼被碾碎、血肉被壓成肉末的聲音,就像是一腳踩到蟑螂,然後不停地轉動腳底碾壓屍體的聲響。
杜澤曾有無數次想過,如果他那時候沒有回頭,是不是就不會看到機械傀儡腳底那灘逐漸溢位的血了呢?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清晰深刻地意識到,一切已經不一樣了——無論是修,還是他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
精靈女王瞪大眼睛看著機械傀儡從天而降,如果不是兩個武神的速度足夠快,被碾碎的就不只是阿納特了。機械傀儡移開腳,血水蔓延,阿納特如一片破布般鋪在血水之上,然而即使她的頭顱扁了,全身的骨頭碎成粉末了,她依然還活著——殺死一個吸血鬼除了用銀器,就只能切去它的頭顱。於是機械傀儡將阿納特拾起來,死靈法師的身體軟綿綿地垂下,她發出奇怪的嗬嗬聲,不知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即將步入同樣後塵的精靈女王。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機械傀儡用拇指和食指捻住了阿納特的頭——阿納特的頭對於它來說只有它的手指尖那麼大——然後輕輕一撕。
咔噠……
漫天的血雨落了下來,許些血沫飛濺到精靈女王臉上,她僵硬地伸出手拭去那些猩紅的液體。當精靈女王發現機械傀儡轉頭看向她時,她憤怒而驚恐地大叫:“你背叛了誓言,你將會被光明神制裁!”
“我只是說不對生命樹出手。”修的手指插入杜澤的頭髮中,安撫地撫摸著。“並沒有說要放過精靈族。”
精靈女王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名侏儒露出了充滿嘲弄的微笑,甜糯的聲音中透露了一種極度的藐視和憎惡。
“呵……光明神算什麼。”
精靈女王終於瞭解到,阿納特最後的嗬嗬笑聲是怎麼回事——那是在嘲笑即將步入她同樣後塵的精靈族,愚蠢地相信了一個魔鬼。她呆呆地站立在祭臺上,完全沒注意機械傀儡向她揮過來的手。
“殿下!”
溫熱的血滴在精靈女王的臉上,才讓她猛然驚醒,她最忠誠的禁衛長對她說:“殿下,請你先逃跑吧。”
精靈女王看著西蒙斷了一半的胳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此時光膜已經無法開啟了,現在精靈長老們別說救精靈族了,連他們都自身難保。
原來越混亂的局面終於讓杜澤回過神來,他強忍著翻騰的嘔吐慾望,努力去說服修改變主意。
“不至於要、殺了他們。”
要知道汙染精靈族和殺死精靈族完全是兩碼事,後者更極端啊!
修鬆開了杜澤,在杜澤的目光下,他一點一絲地劃開了笑容。